「學生只想先生能好過一點,您曾經救過學生,如今學生無能只能仰仗瑤姑娘的本事了。」
縱使陸加於情於理都說透了,先生依然緊閉著嘴。
「先生,就這一次,就一口,您就把這藥喝了吧!」
陸加再三餵藥,陸風見他確實一片真心,才強撐著開口解釋:「並非是我心狠,便是為了瑤姑娘,你更不該叫我喝。」
「學生知道,先生又要說什麼:喝了這一口,便是受了她的恩,於她無意還給她希望,這就是以怨報德。」
他類似的話說過很多遍,陸加都能倒背如流。
「可是夫子,學生不想讓您就這樣死。」
今日陸加之所以違背先生,瞞著先生送來這碗藥,就是因為瑤姑娘來找他,還說……
「瑤佩是不是說,我活不過今日了?」陸風突然覺得身上有了力氣,十年以來一直壓在胸口的重石好像也被搬開了。
他的眼裡莫名又有了神采,他覺得自己好像正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無比清晰地見證著自己的死亡。
「你可知我為何能活到今日?」
「因為陸先生十年來教人無數,有無數人回以真心,願意為您去死。」陸加是這兩年才跟著先生的,先生病重,只勉強口授了些學識。
也是因此,他成了先生唯一活著的學生。
其餘學生都在先生被誣陷謀反入獄時主動站出來,承擔了責任。
他們這一國不比鄰國海晏河清,昏君佞臣比比皆是。
一群學生為救民於水火,暗地裡謀劃了大事。
先生趕在事情敗露前,偷偷將罪責都攬在身上,若不是瑤姑娘及時發現,他早就死在獄中了。
只是側面說一下當年的情況,屋內就陷入了死寂。
往事太過沉重,兩人在這腐朽的皇城外活著,從來都不願開口提起。
男兒有淚不輕彈,陸加的眼淚已經撲漱漱地往下掉。
有些話今日不說,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陸先生看著坐在床邊掉眼淚的學生,臉上浮起笑容,細聲說道:「因為我答應過他們,要為自己而活。」
他費力地抬起手搭在陸加肩膀上,仿佛是在為自己,也是在為死去的那群學生辯解:
「性命重逾千金,而吾輩堅守的自己,重逾性命。」
那個昏君何德何能?那群佞臣有什麼資格?為什麼要先生這樣的人死在黑暗裡?
「嗚嗚——夫子。」陸加寧願自己從來沒學過這些大道理,還是那個愚昧無知,只為糧食發愁的乞丐。
這樣他就永遠不必懂先生的堅持。
「值得嗎?」
枯瘦而寬大的手從他肩膀滑落,他的夫子用生命告訴他,這十年堅持,無論大小事,都是有意義的。
「東……」瑤佩看著時辰將至,急著推門而入。
前一刻她還幻想著東千風解開封印,感激她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