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愛人死了。
他抱著淨天瓶站在陣外,甚至已經強行打開了一個小缺口,只差一步就能救回來。
可是那人決然赴死,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玉青琅的元嬰離開路歸月的懷抱,碎成一片又一片,在空中飄飄蕩蕩,越來越透明。
一陣魔氣卷過之後,風無眠、玉青琅還有淨天瓶都消失在這裡,護山大陣也慢慢合上。
原地只留下像被抽走了魂魄的路歸月。
異常漆黑的烏雲落下紛紛揚揚的黑雪。
雪到之處草木凋零,落下的黑雪不冰不涼,有人將它碾開,發現它是一團灰燼,像是骨灰。
以路歸月為中心,整個無極宗和臨仙城內,都下起了骨灰一樣的雪。
世間的顏色紛紛褪去,落下的骨灰像是要埋葬什麼。無聲的哀鳴在天地間擴散,似乎在為什麼哭喪。
這變故的中心是一個女修,她身上有舉世僅存的顏色。
鋪展在草地上的紅衣,落雪未曾染黑的藍色長髮,還有她那雙眼睛。
藍色的清澈的眼睛裡有什么正在消失,比舉目所見的光景還要死寂。
這一片天道消亡的景象是這東西的葬禮。
也是路歸月的入道典禮。
只有她知道她正在失去什麼,她將要踏入怎樣的道。
她的神識此刻好像脫離這世間,駕臨在天道之上。
她去了一個至高無上的地方,所有的時間、空間、存在或消亡在這裡都沒有意義。
這裡高於天道輪迴,也高於宇宙,無人能到達。
除了她。
這是一條在虛空中延伸的路,由數不清的死去的星辰鋪就,漫長恢弘而蕭條。
她踏上這條路,走第一步,看到了她上一世的人生。
那些過往的歲月化作長矛交叉,攔住她前進的步伐。
這條路正在以這種無言的方式,向路歸月問道。
路歸月平靜地說:「前世的一切我早已做出了選擇。」
是的,她在昏迷的那五年裡,天道曾帶著她回溯上一世,給了她想要的一切,已經問過她選擇了。
前世的一切都在她心底,但她選擇的是眼前的路。
她的思鄉情還在,但是已經沒了溫度。
長矛化作死灰落在路上,路歸月踏著死灰繼續前進。
這一次,一堆竹篾編織,組成了一個圍欄,開滿牽牛花的籬笆攔住了她。
她似乎能聽到籬笆那邊有劉爺爺的呼喚:「歸月,來。」
這是她在異世最初的親情。
「他不是劉爺爺,我見過他一生圓滿,我們都了無遺憾。」
路歸月無比清醒的話音將這籬笆也擊碎,路上又鋪上一層死灰。
她的親情還在,但是已經沒了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