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志卻暴跳如雷,變回那副夏眠最熟悉的嘴臉,抬起手掌:「怎麼跟你爸說話呢?!」
巴掌揮到一半。
死一般的寂靜。
夏眠一動不動,也不躲避,用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正面迎向瘋狂的父親。
他分明是個男孩。
可有時候看起來,簡直和記憶里那個女人一模一樣。
太像了。
像到令惡鬼恐懼,感到窒息。
夏雲志收手,後退。
夏眠回過神,疑惑道:「爸?」
夏雲志連連後退:「你別過來,別過來……」
「爸。」夏眠再次上前,一步一步逼近,「如果你真的覺得抱歉,就去墓園看看媽媽,跟她說對不起……」
「住嘴!你給老子住嘴!」
夏雲志顫抖著後退。
夏眠恍然。
原來,家裡絕對的權威,不可一世的他的父親,也會害怕到瑟瑟發抖,不住後退。
他喃喃重複:「你就不覺得愧疚嗎?你就不覺得對不起她嗎?」
「夏眠!你反了天了是吧!」夏雲志嘶聲怒吼,「你算老幾?這樣跟你老子說話?啊!?」
出乎意料的,夏眠並沒有嚇到發抖,沒有失去對手腳的控制。
但他不能繼續激怒夏雲志了,萬一夏雲志真對他動手,他肯定打不過。他傷了疼了,那麼什麼,但要是被陸司異看到了……
不能讓老公心疼,因為他難過。
他沉著冷靜地控制表情,不著痕跡往大門那邊挪動步子,打算先出去再說。
和著戶外的微風與青草氣息一起,一道冷冽沉穩的氣息自身後擁來。
陸司異吐字冷而穩,擲地有聲:「夏雲志。」
他只說了這三個字。
夏雲志霎時清醒,呆若木雞:「陸、陸總……」
陸司異先攬過夏眠的胳膊,瞧見他滿臉半乾的淚痕。
可憐兮兮的小兔子。
此刻那雙最讓他著迷的淺色眼睛,裡邊除了對他的依賴,又多了些壯士斷腕的決然。
他收回已經來到嘴邊的安慰,換成一個淡淡的笑,問:「怎麼樣了?」
夏眠小小聲告狀,順便尋求幫助:「聊完了,但他不肯走……」
嗯,懂了。
「給眠眠當父親,你配麼?」陸司異一字一句,再不留分毫情面,「你不但不配,而且蠢到無可救藥。」
他鮮少在夏眠面前展示出這般鋒芒畢露的模樣。
餘光隨時留意夏眠的東西,仍舊堅定地站在他身邊。
他抬手,揉了揉夏眠的軟發。
這是他給夏雲志的最後一個機會——看在他是夏眠生物學上的父親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