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要管那個老女人說了什麼?」許慎珣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來:「你希望我去定期看心理醫生,我也去了。你希望看到我有『好轉』的趨勢,所以我也努力演給你看了。我現在不正常嗎?周清,我能賺到好多好多錢。」
突然得知這些年的心理諮詢效果都是眼前這人演出來的,縱然是周清,腦袋裡還是轟的一聲。然而那股衝擊過後 ,他很快就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他不可以先亂了陣腳——許慎珣已經足夠瘋了,這個家裡必須得有一個撐得起場子的人。
他很快重新找回了語言:「不是錢的問題,你不能把我當做米奇關到籠子裡。」
米奇是他們一起養的貓。
「這次被困在山裡只是一次意外,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他安撫道:「我不用再去做那些危險的工作,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你看,我不這也沒事嗎?」
「而我有我的事情要做,我可以決定自己去哪,呆在家裡還是出去工作,我要有我自己的。」周清緩緩地說:「我會儘量照顧到你的心情,但是你不可能讓我完全按著你的想法走。」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坦誠道:「從去年開始,因為你的這些過界行為,我們吵架的次數越來越多了,這讓我覺得有點累……不如說更多的是擔心。」
許慎珣鸚鵡學舌般重複:「擔心?」
「我擔心有些東西會被這些日復一日的爭吵消磨掉,」周清握緊雙手,有些僵硬道:「我擔心我會因此而變成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只有窗台外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模糊的汽車鳴笛聲。
周清抬起頭,看見許慎珣漂亮的眼睛裡往外凝出大顆大顆的淚水。
他即使哭也是無聲無息的,甚至聲音也只是些微的顫抖:「你對我的感情也消磨掉了嗎?」
他又開始像小時候那樣叫周清:「哥,你不愛我了嗎?」
周清感到一陣頭疼,腿上被包紮的地方還隱隱作痛,這讓他有點壓不住脾氣:「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許慎珣突然壓了過來,他用身體壓制住周清的反抗,右手輕柔地撫上周清左腿。假肢已經拆了下來,許慎珣一隻手就能包裹住那段已經長好多年的斷面,這種隔著布料的撫摸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親密感。他的一顆眼淚剛剛掉到周清的臉頰上,臉上卻已經是一片漠然:「但是怎麼辦,哥不是離開我連走路都沒法走嗎?要怎麼才能離開呢?」
周清反手給了他一巴掌。
許慎珣被他抽得偏過臉去,很快他的臉上就浮現出了腫起來的印子,可見周清的用力之大。
周清感到自己的手都在發麻,那種像是要被人按在床上吃掉的恐懼還停留在神經末梢,但是他比誰都明白在猛獸面前不能先行退縮,否則下一秒被咬斷的只會是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