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不是第一次聽人提起聞師舟,只是遠不及當面見到這張熟悉的臉來得衝擊大。
一看見這張臉,他就開始習慣性的胃疼。
那些坐在電腦前一邊吸氧,一邊滿眼血絲和聞師舟拼血條的日子足以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太痛苦了。
整整三個月,別人還在懵懵懂懂的探索世界,他早早懂得了這個世界的險惡,一次次被聞師舟打得吐血,筋骨寸斷,修為盡失,再爬起來,拿著把破柴刀一刀刀和聞師舟對砍。
人啊,一旦被boss打爆過一次,這輩子就定型了,腦子裡就只有戰鬥了,看見boss就開始眼紅髮瘋,要衝上去拼命。
無視了聞師舟殺氣四溢的眼神,壓抑著給他來上一刀的念頭,他伸出手摸上了聞師舟布滿鞭痕的胸膛。
拴住男人四肢的鎖鏈猛地繃緊,之前連呼吸都輕若無物的人驟然氣勢暴漲,他五指成爪,動作快如閃電的掏向姜偃後心。
直面了數百年前令人聞風喪膽的魔將暴虐殺意的姜偃,只是鎮定的往前踏了一步。
鎖鏈發出噹啷一聲脆響。
聞師舟的手掌停在一寸之外,蒼白指節上青筋繃起,卻再未有存進。
受限於他戴在身上的鐐銬的長度,能到這裡已是極限。
意識到這一點,不知道什麼時候安靜了下來的圍觀者下意識吐出口氣。
聞師舟......到底是那魔頭坐下的人,哪怕現在被層層禁制關在這,他們心裡也還是畏懼他那些年兇殘的名聲。
緩過來之後又不由冒出疑惑:「那丑東西剛才是故意的,還是運氣好?」
當然是故意的。
同樣的招式,姜偃已經經歷過八百多回了。
他心無波瀾的摸了摸他的胸口,確認是活人的觸感之後就收回了手。
「你還活著啊。」他略帶感慨道。
一百年後,遍地孤魂野鬼。
怨氣重,道行深的怨魂很難被一般人看出真身。像聞師舟這樣的,還是姜偃殺死他之後,才看見他外衫下空蕩蕩的胸腔和肚子。
看起來像是臟器全被人生生掏空了一樣,這自然不能是活人。
那時聞師舟大約還剩最後一點意識,他看著眼前日日不知死活的挑戰他的姜偃,喃喃著說要回家。
姜偃跟他打了這麼久,對他的招式熟爛於心,卻不知道他的姓名,更不知道他家在哪。
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他找了個木箱,將地上殘留的屍骨收起,就這麼背著聞師舟的遺骸滿世界的跑。
順著一些關於聞師舟的隻言片語,東拼西湊的拼出了這人的過往,還真讓他就這麼找到了聞師舟的家。
那地方,並不是如今的聞家。
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會有見到活著的聞師舟的一天。
姜偃稔熟的語氣讓飽經折磨的男人產生了片刻的迷茫,但他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眼神重新歸於平靜,那裡面是一種心如死灰的空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