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伴迎客上前,點頭哈腰道:「這位爺裡面請,涼漿即刻送到。只是今兒個咱小店客多人滿,實在沒空地兒了,您老要是不介意,可否這邊涼蓆上將就將就——」
石元慶抹去頭臉上的大汗,這才發現這客棧不大的廳堂里擠擠挨挨裝了三四十個人,不說桌椅全部坐滿,就連地上也鋪了好幾張草墊涼蓆擠上了人。
「他奶奶的,這是趕集還是吃席?」石元慶瞪大雙眼,一把抓住店伴胸口,怒目而視,「你開店賣酒的,敢讓爺爺我坐涼蓆?!」
瘦小的店伴雞崽兒一般被提了起來,腳不沾地,一邊拚命蹬著腿一邊求饒: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這就去求求其他客官,給您老拼張桌子,您老快消消氣!」
「三弟——」此時廳堂東北角有人揚聲喚道:「我在此!」
石元慶抬眼一瞅,喜道:「呂二哥你到了!」
隨即拋下店伴向那人大步走去。
店伴跌在地上撿回一條小命,連滾帶爬的去後廚舀涼漿,臨走時沖東北角瞧了一眼。
被石元慶呼作呂二哥的是個乾瘦的中年男子,著長衫戴儒巾,卻不顯斯文,唇上兩撇細須,身形聳肩駝背,說不出的形容猥瑣。
他和人拼桌而坐,細心給三弟留了個位子,石元慶大大咧咧坐了下來,兀自忿忿道:「這荒山野嶺,哪來這麼多打尖住店的?擠得這屋裡比野地里還悶!他奶奶的!」
呂策伸指抹了抹短須悠悠道:「秦嶺七十二峪,子午峪是昔日京畿要道,而今宋燕交界,縱使李唐不復,仍是人來商往。不巧今日來了位貴人,主僕幾人將樓上客房雅閣統統包下,又碰上了這伙打關外來的舞樂班,可不是無處下腳?」
石元慶順呂策所指,環顧四周,只見廳堂里客人雖多,卻著實涇渭分明。西南角三三兩兩坐一起的明顯是過往的行商散客,而剩下三十來人卻是一夥,衣著大同小異,有老有少,其中還夾雜著幾張胡人面孔,露出樂器長幡的行李大包小裹堆了一地,更有十二個著輕紗彩衣的小娘子,或嬌俏或清麗,正旁若無人談笑不停,引得旁人紛紛側目。
連他身邊同桌的也是兩個樂班的小娘子,他那結拜二哥一邊假裝正經地嘬茶,一邊賊眉鼠眼地偷瞄。
石元慶愣了愣,忽而反應了過來,跳腳爆叫:「有人將客房全包了?那咱兄弟倆今夜睡哪裡?」
「馬廄、柴房、牛棚、豬窩任君挑選!」
只見一道桃紅色窈窕身影掀起布簾自後廚走出,雖是半老徐娘卻也風韻猶存,眉梢眼角帶著熱辣風情。
女子將手中托盤放在石元慶的面前,倚在桌邊似笑非笑:「你石三憨若是還不滿意,想住後院茅廁也可。」
「少戲耍你爺爺我!」
石元慶被叫了諢名,且羞且怒,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酒碗裡涼漿潑灑出一半,惹得坐在對面的綠衣小娘子驚呼了一聲。
「準是你這鑽進錢眼裡的騷狐狸又崩了人家銀子,認錢不認人的賊娘們兒!」
胡胭脂笑意盈盈道:「認了錢當然就不認人了,有本事你石三憨也出銀錢包下客店,老娘也把你當菩薩伺候得妥妥貼貼,還保管你快活賽神仙呢!」
說著蘭花指捋過鬢邊,向石元慶拋了一個媚眼。
要說這子午峪南北客店的老闆娘胡胭脂,在道上也算有些名號,畢竟一個女子敢在這兵荒馬亂的世道,荒郊野外的地界撐起一家客店,手腕自是不俗。只是若想要黑白兩道都混個平安,難免是要犧牲色相,賣些皮肉,可這胡大掌柜來者不拒,樂在其中,難說究竟是誰吃了虧,誰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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