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恍惚險些摔倒在水中,幸而玉央及時察覺,手上用力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生死存亡之際,什麼男女之別,禮教之防都拋諸腦後了。她與他四肢糾纏,耳鬢廝磨,連這世間最親密的情人愛侶也比不過。
黑暗遮蔽了一切曖昧,亦掩蓋了所有希望。二人在這一方小小天地中,額頭相抵,鼻尖相觸,呼吸相聞,耳邊一片死寂,唯有對方粗重的喘息才讓自己清楚意識到,彼此還活著。
夜明珠的消失,要麼便意味著出口近在眼前,要麼便意味著前方是堵塞岔路,他們賭錯了。
而此時此刻,卻是連回頭路都沒得走了。換氣處的氣息有限,二人休整不能超過一柱香的時間,否則便會開始頭暈眼花,他們此行,註定有去無回。
阿英只覺眼眶酸軟,口鼻充血,全身忽冷忽熱,神志漸漸模糊,卻仍是咬牙硬撐著,心頭閃過諸般念頭,通通都是不甘。
即便她早該是已死之人,卻萬萬不該死在此處!
不該在這暗無天日的水道之中,悄無聲息,腐爛成泥,千百年後化為烏有,煙消雲散。
她還有仇未報!她還有債未清!
猛然抬頭,黑暗中明明一絲光亮也沒有,她卻覺得自己精準的捕捉到了玉央的視線。
誰也不曾開口說出或鼓勵或喪氣的話,相貼的心跳,相交的呼吸,便是最過刻骨銘心的羈絆,他們無聲而沉默著的告訴著彼此:
活下去。
活下去!
阿英咬破了舌尖,嘗到滿口腥甜,她死死握緊了玉央的手,自喉嚨深處低吼出了一個字:
「走!」
熾熱的溫度與希翼自那交握的掌心傳來,玉央心中劇震,他用力回握住了她的手,咬牙道:
「走!」
自此所有的未知險境都無所畏懼,所有的艱難前途都鍥而不捨,他們拚死抓住彼此的雙手,一往無前!
二十九里,三十里,三十二里,三十四里......
在衝過第三十六里水道後,周遭忽而由狹窄變得寬闊,水中出現了朦朧的光亮,視野大敞,游魚和水草在身邊悠悠掠過。
阿英憋足了最後一口氣,拚命向上游去——
稀里嘩啦一串破水之聲,無邊無際的黑暗變成幽深蔚藍的夜幕,清新的氣息瞬間充盈鼻腔肺腑,在水下歷經整整五個時辰後,二人終於衝出水面,逃出生天!
他們用殘留的最後力氣,掙扎著自湖中游到了岸邊,便相繼跌扑在了碎石灘上,力竭虛脫。
阿英仰面躺在地上,思緒一片空蕩,茫然望著頭頂黛色蒼穹。
今夜竟又是十五夜,一輪銀盤高掛雲天,圓滿亮眼得不真切。四野無際,一片蒼茫,夏夜微涼的晚風清盈的吹過面頰,碧青色的西海湖面微波漣漣,輕柔的潮水起起伏伏打濕身下,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川雪嶺隱隱綽綽在夜色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