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不動不語,不順從亦未反抗,心中由震驚到混亂,由迷惑到慌張,最終如千鈞巨石落水,緩緩沉了下去,再尋不見。
心中各自百轉千回,卻誰也沒有再出聲,詭異的沉默在二人之間緩緩鋪陳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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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籌交錯,酒過三巡,鼓樂稍歇,又一波舞姬翩然退場,坐在上首的定南王世子顏琿撫掌大笑:
「小王今日備下這酒席,陳侍郎可還滿意?」
定南王素來主戰,鄙夷漢人,故而自持身份,從頭到尾都不曾露面,宴席由長子顏琿主持。此人三十幾許,方頭廓耳,兩鬢虬髯,衣著髮式仍是舊式燕人模樣。
他喚作陳侍郎之人,正是大宋和親主使禮部侍郎陳修遠,他年逾不惑,儒雅清廉,素來是中立一派,從不結黨營私。然而如今臨安朝堂韓溪齋一手遮天,和親這般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推來推去最後便落到了他頭上。
「小王爺盛情款待實在折煞修遠,豈敢有不滿之說。」陳修遠誠惶誠恐回道。
顏琿哈哈一笑:「南宋乃大燕子侄之國,公主不日亦將做我兒媳,你我親如一家,不必多禮!」
此番臨安和親而來的公主,乃是今上嫡女福儀公主,兩國既已伯侄相稱,燕主便是宋主之伯父,故而福儀公主便被賜嫁於定南王顏泰康之孫顏壽,以示尊卑。
「聽聞公主國色天香,美貌動人,今夜小王本還想一飽眼福,可惜公主抱恙在身,實在遺憾得緊。」顏琿狀若關切道,「國賓館到底簡陋,不若明日小王便派人將公主接到王府來休養如何?」
陳侍郎急忙道:「謝過小王爺好意,只是尚未大婚,此舉於理不合。」
顏琿也不勉強,只意味深長道:「也好,便還請陳侍郎代為轉告公主,小王對公主玉體甚為惦念,公主可要多加保重,早些康復才好。」
此話一語雙關,任誰都能聽出個中隱意。
傳聞這顏琿生性好色,曾為奪弟妻,打死庶弟,罔顧人倫。這福儀公主碧玉年華,顏壽不過黃口小兒,待公主嫁進定南王府,可不就是落到顏琿手中。
在座北燕勛貴不無哈哈大笑,陳修遠臉色沉了沉,終還是隱忍下來,恭順道:「修遠必定將小王爺關切帶至。」
顏琿滿意頷首,又道:「公主與陳侍郎遠道而來,一路辛苦,小王這裡備下三份薄利,略表心意,來人——」
在他拍掌之下,幾名奴僕自帳外走進,恭敬將禮物上呈。
「北地天寒,南人體弱,小王備下的第一件禮物,便是這吐蕃羊皮毯,贈予和親使團諸位一人一張,還望眾位披在身上,免得受寒著涼。」顏琿似笑非笑道。
話音落下,陳修遠等一眾副使隨從皆是變了臉色。
那純白無雜色的羊羔毛皮毯固然金貴,然而此話卻還有另一層深意,便是牽羊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