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壺刻漏一滴一滴落下,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整整三個時辰過去,只見阿英臉上時紅時白,僵持片刻,而後五官輕輕舒展開來。
一縷寒氣飄散於溫水之中,被太陽之泉悄無聲息的消融殆盡,
任脈之中的天突穴沖開了,兩人心中不禁皆是一喜,此法可行!
然而人體奇經八脈,穴道上百,阿英體內堵塞盡半,若要徹底打通,是何等費時費力。
翌日,顏玉央將一段短訣口述於她,乃是他所練的內功心法,知其心法,熟悉彼此真氣流轉,療傷才能事半功倍。
對此阿英不禁惴惴,他如此合盤托出,就不怕她尋到他練功的罩門破綻,偷襲加害嗎?
此後,二人便日日不間斷運功療傷,每日中至少有一至兩個時辰在那泡滿藥材的泉水中抵掌相對,由任脈至督脈,由沖脈至帶脈,依次將阿英閉塞的穴道一一衝破。
如此便不得不日夜相對,同食同睡,下人將一張軟榻搬進了房中,顏玉央開始夜宿於此。阿英雖有不願,但心知他為自己療傷已是耗費心神,大損功力,便默不作聲,任他去了。
只是她如今眼疾在身,行動不便,他卻偏偏稟退了所有婢女僕從;她暗自記住屋中陳設位置,他卻偏偏每日都命人重新擺放;她用膳時夾菜有難,他卻偏偏讓後廚頓頓都烹飪有刺有骨的精細飯食,逼得她不得不事事假手於他!
目下偏又受他恩惠,阿英雖火冒三丈,卻不得發作,簡直敢怒不敢言,前所未有的憋屈!
可她隱隱能察覺到他此舉緣由,心中惶惶,不願深究,強自將那種種不安與矛盾壓制下去,對此閉口不言。
除此以外,兩人竟意外的相安無事。在這遠離塵世繁蕪的荒山野嶺,窗外是北風呼嘯滿天飛雪,屋內是泉水潺潺暖意融融,天地小得仿佛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常常是百無聊賴,他坐在案邊讀書閱信,她臥在窗畔聽檐上落雪,簌簌雪聲與紙上走筆唰唰聲相和;他置琴膝上有一搭沒一塔的撥弄琴弦,並不成調,她擺棋局左手與右手對弈盲下,下著下著,便忘了走到了哪裡;他畫了一副九九消寒圖,她用指尖描摹著圖上凹凸墨跡,心中默念著一九二九,期盼著九盡桃花開......
晝夜時節失去了意義,有的便只是一場又一場或大或小的落雪。哪怕目不可視,她仍是不知悔改的貪戀著雪中之景,兀自走出房門,一步又一步用力踏踩在厚厚雪地上,聽著鞋底與雪面相磨之聲,耳邊呼嘯而過的北風之聲,以及雪粒清脆打落在身後人所撐的油紙傘傘面之聲。
一個不察,腳下一滑,她摔倒在地,正暗自懊惱間,便覺一隻手攬在了她的肩上,用力將她扶了起來。而後那隻手又伸過來,不由分說將她的手握在了掌中。
這一時一刻,她沒有抽離。
他靜默行走在前,她蹣跚跟隨在後,不知要走去哪裡,不知要走到何時,風雪中的這條路,仿佛長得漫無盡頭。歲月在此間凝滯腳步,那些國讎家恨,那些生死恩怨,似乎都遠去了。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