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聰萬般感慨道,「我老卓當年被招安,服的從來不是什麼狗屁朝廷,而是我結拜大哥裴清宴,這些年來替大宋南征北戰,也是為了金蘭義氣。可那狗官家胡亂下旨,致使北伐功虧一簣,大哥大嫂戰死沙場,裴家滿門治罪,實屬昏庸無道,我怎可能再為那姓趙的賣命?反骨一事,這輩子我幹過一回就夠了,再回朝廷做官,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那趙淮固然懦弱無能,可他已做了太上皇。今上與他不同,他是明君,絕不會再做出那等昏聵之事。」裴昀試圖說服卓爾聰,「況且韓相一黨已被剷除,朝中一片清朗,如今不正是卓叔父這般忠義能臣大展拳腳的好時機嗎?」
卓爾聰微微搖頭,似乎對裴昀所言不以為然,
「四郎,我老卓委實沒那般宏圖大志,如今在這山高皇帝遠的洞庭湖,吃喝不愁,樂得逍遙。況且我的那班手下兄弟隨我來此,早已娶妻生子,落地紮根,再回不去原先那風裡來雨里去的日子了。」
裴昀忍不住擔憂道:「可叔父這般紮寨為營的日子,終究不是長遠之計,我只怕有一天/朝廷忌憚,又要派兵來剿。」
「哈哈,四郎放心,我早就不做那般打家劫舍的營生了。」卓爾聰朗聲笑道,「如今我碧波寨耕田打漁,跑商運貨,自給自足,叫那趙官家再也沒藉口來攻打我們!」
裴昀失笑,「那菁妹呢?她這回百般不肯隨我同行,就是怕卓叔父再喚她回寨,叔父放心她這般獨身漂泊在外?」
卓爾聰滿不在乎一揮手:「哪裡獨身,這不是還有四郎你嘛?她從小就喜歡跟著裴家兒郎,以前是三郎,現在是四郎。她娘如她這般大的時候,早跟老子私定終身了,這女大不中留,老子也管不了。就讓她伴你左右,也省得你受娶妻生子煩惱了不是。」
裴昀剛要開口,卓爾聰卻是接著道:「航二那小子看著順眼,你也領走,他為人老實,鞍前馬後絕對沒有怨言,你愛怎地使就怎地使。但有一點,卓舷你得給我送回來,老子沒兒子,就這麼兩個大侄子,總得給老子留一個繼承寨子不是。」
「好好,我回臨安便告知舷大哥讓他回寨。」裴昀哭笑不得道。
此番離京,她唯恐裴府沒有男丁,出什麼意外,故而請託卓舷幫忙照料一二,卻沒想到卓爾聰根本不願同她回京。
「看來叔父心意已決,那侄兒也便不強求了。」裴昀輕聲一嘆。
自上回牛奔之事後,她難免心存僥倖,如今看來,裴家軍當真一去不復返了。
而卓爾聰卻還反過來勸她道:
「四郎,聽叔父一句,天威難測,伴君如虎,今日他趙韌固然是明君,明天保不齊也學他老子一樣犯了糊塗。為人臣子,生死小命拿捏在皇帝老兒手裡,無趣得緊,不若你也回我碧波寨里,不去做那勞什子侯爺官爺,找個良婿嫁人生子不好嗎?」
這最後一句,已是肺腑之言了。
裴昀沉默了片刻,終是緩緩搖頭:「叔父好意,侄兒心領了。爹爹在世時,生平志向有二,一是剷除奸臣,匡扶社稷;二是王師北伐,收復河山。如今爹爹不在了,三位哥哥也不在了,父兄的遺志,裴家的遺志,便只能由我來繼續完成。」
兩人心知都說服不了彼此,多說無益,遂便不再繼續這一話題了。
「對了,卓叔父,霖兒這幾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