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這道冷盤有何講究?」
那婦人柔柔一笑,細聲細氣道:「玉榴雪梨素白,鮮橙嫩黃,二者相融,如春秋相映,故名『春蘭秋菊』,取自——」
「取自屈子《九歌》『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對不對?」
她話沒說完,卻是有人將她的話接了過去,婦人愕然回頭,又驚又喜:
「昀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裴昀看見面前多年不見之人,內心百感交集:
「這話該是我來問你,珍娘,你怎麼會在這裡?」這婦人正是在春秋谷曾照顧裴昀的婢女,珍娘。
自她離谷,二人已有十四年未曾見面了,十四年間,裴昀已從總角小兒長至桃李年華,珍娘也從曾經青澀少女嫁作人婦。二人雖名為主僕,實則卻似母女又似姐妹,隔世經年,驟然重逢,皆是第一眼就認出了彼此。
「我是第一眼認出了珍娘,珍娘卻是早就認出我了吧。」
二人來到房中,遣退婢女僕從,親熱的說話。
「從我第一天來謝府時,飯食吃起來便覺得說不出的舒心合口,原來背後都是珍娘你在打點。珍娘你為何不同我相認?這些年你去了哪裡?如今為何出現在謝家?」裴昀滿腔疑惑,忍不住接連問道。
珍娘性子溫婉,耐心一個又一個的回答:「我離開春秋谷時,你才七歲,過了這麼多年,我還以為你早便忘記珍娘了呢。貿然相認,徒增尷尬。我默默為你打點飲食,見你舒心,我便也安心了。這些年的故事,說來話長。」
「我聽婢女喚你夫人,莫非......」裴昀不可思議道,「莫非你也嫁給了謝文淵?!」
「你這孩子說什麼呢?我怎會嫁給謝文淵?」珍娘失笑,臉色微紅,「我是嫁給了、嫁給了你六師叔啊......」
是了,當初珍娘是同六師叔一同離開的,裴昀險些忘了。怪只怪這對父子品行如此,真是但凡女子近身,都會被誤會。
「其實你六師叔原本便是謝家子弟,近來認祖歸宗,又被老太君賞識,才能住進烏衣莊的。」
裴昀恍然大悟,謝文淵,謝文翰,原是同輩中人,六師叔竟然出自姑蘇謝家。
據她所知,不同於其他師伯因是孤兒,自幼被秦碧簫撿回谷中養大,六師叔是十七歲才來到春秋谷的,故而其他人是師伯,獨他一人排在秦南瑤之後,是師叔。且他並非拜在秦碧簫門下,卻是宋御笙的徒弟。謝文翰雖武功平平,卻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瀟灑風雅至極,如今看來,那通身氣度確實與謝家子弟如出一轍。
「夫君對我說過,他少時不受謝家器重,十七歲時離家遠行,闖蕩江湖,吃了許多苦楚。被仇家追殺,逃至蜀中,奄奄一息之際,被你小師叔公宋先生所救,這才來到了春秋谷拜師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