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和我把帳算得這麼清嗎?」
裴昀不語,握住靈芝的手緊了緊。
那繪著千年赤靈芝的雲中帖是當初他所贈,他一早就將自己的把柄親手遞到了她手中。
她與他之間的人情與人命就是一筆爛帳,根本算不清了。
「可你我之間,除去清仇算怨,又剩下什麼?」
到如今算不了也要算,清不盡也要清,再不可糾纏不休。
「好。」
顏玉央怒意騰升,不顧心肺湧上的隱隱痛楚,單手撐起半邊身子,盯著她的臉,冷聲道:
「我今日便同你一一清算!」
裴昀目光掃過他蒼白的臉色和乾枯的雙唇,走到桌邊倒了杯溫水,上前遞給了他:
「我有滿腹疑惑,想必你亦一頭霧水,老規矩,一問一答,各釋其惑。」
顏玉央垂眸睇向那杯子,臉上神色難辨,終是伸手將其接過一飲而盡,靠在床柱上閉目喘息了半晌,被水溫潤過的雙唇微起,聲音低啞的吐出一個字:
「講!」
裴昀也不含糊,索性直接拉過一旁圓凳坐下,與他當面鑼對面鼓,沉聲開口:
「今次以天書作餌,海上雲中宴誅殺八大門派世家,而後嫁禍謝家,你與逍遙樓機關算盡,是我等棋差一招,無話可說。謝文翰為報仇籌劃已久,你是何時開始與他暗中策劃這一切的?」
「在今次之前,我與他從無來往,最初他找上的不是我,是靖南王府。」
顏玉央語氣冷淡道:「四年前,開封府之役時,一男子上門求見顏泰臨,他自稱畫先生,乃是南宋首相韓齋溪的心腹,並帶來了一封韓齋溪親筆手信,自此靖南王府便通過此人與韓齋溪聯絡,而後戰後議和,假還太子之事,都是兩廂謀劃之果。我雖曾與逍遙樓交易,卻並不知此人與逍遙樓干係,直到今年初,天書之事傳遍大江南北,我派人打探逍遙樓底細,他這才亮明身份,提出與我合作。」
如此說來謝文翰不僅派黑衣死士相助韓齋溪,還主動在燕宋之間牽線搭橋,所謂身不由己云云不過謊話連篇,除去為笑面生為極樂天報仇,他究竟還有什麼目的?
輪到顏玉央發問,裴昀嚴陣以待不敢掉以輕心,然而他只是又重複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你昨晚在此守了一夜?」
裴昀面不改色:「是又如何?你心知肚明,你若一命嗚呼,我還能活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