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注視著墳前碑文片刻,彎起雙膝,緩緩跪了下來,伸手輕輕擦去墓碑上凍結的風霜塵雪。
家母池琳琅之墓
這是他血脈至親最後的長眠所在。
他從懷中拿出一條十八子珠串,因年頭久遠,時時把玩,手串早已被盤得油光水亮,粒粒包漿。金絲楠、紫檀葉、老菩提,每顆珠子皆名貴非凡,唯有佛頭處是一顆尋常翠玉珠,年頭久遠,幾經波折,珠上已有蛛紋裂痕。
上面淺淺刻了一個「琳」字,池琳琅之「琳」。
顏玉央撫摸著那顆翠玉珠,眉宇間是濃得化不開的苦澀悽然。
這是池琳琅唯一留下的東西,當年他便是仰仗這串手珠與顏泰臨父子相認的。他以為他早已將這手串扔掉了,卻不想他竟然一直留在身邊。
若是當真恩斷義絕,又何必戴著故人舊物十年如一日?若是顧念舊情,又何必老死不相往來,連墳前拜祭也不肯?
明明是早已天涯陌路的兩個人,卻從始至終心有靈犀的對那段過往諱莫如深,隻字不提,如此算得上什麼坦蕩?什麼釋然?恨一個人,難道不算是一種念念不忘?
然而終顏玉央此生,再也無法知曉這二人曾經如何愛過又如何恨過,如何相遇又如何分離了,只余冢中白骨,墳前黃土,風雪埋過,無痕無跡。
他開始徒手在墓碑前掏挖,天寒地凍,雪下凍土生硬,他挖得十指流血仍不停手,直至挖出一個淺坑,將那手串埋了進去。而後他伸指,在墓碑上以血寫道:
家父顏泰臨衣冠冢
盯著這幾個字,他驀然笑了起來。生不同寢,死卻同穴,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可惜,他自己卻連這樣的機會也不可得,百年之後無人能將他與那人合葬一處,連遙遙相望都已是奢侈。
忍著心頭痛楚,他俯身在碑前三叩首。
一叩敬天地
二叩拜君主
三叩別雙親
此後,天地君親師,他再無一人可祭。
四野茫茫,鳥獸絕跡,天地間靜得沒有一絲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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