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重傷在身,短時日內怕是不能上陣殺敵了。」
裴昀嘆了口氣,謝岑亦是對此頗為惋惜。
二人相對沉默片刻,裴昀遲疑開口:
「其實,我並不認為眼下是出兵的好時機。」謝岑一怔,皺眉道:「為何不是?當初與蒙結盟之時,蒙使親口許諾將河南讓於大宋。如今蒙兀大軍已撤至黃河以北,僅在南岸留有幾萬人馬,河南一帶正是無人之地。況且收復三京,一為還於舊都,安撫民心,二來潼關黃河一線亦是日後對付蒙軍的絕佳屏障,倘若現今不奪取河南,當作南北緩衝之地,他日蒙軍捲土重來,揮師南下,大宋豈不是極為被動?」
他連日裡都在與朝中主和派的官員據理力爭,本就一腔火氣,如今被裴昀一質疑,便毫不猶豫的反駁了起來。
「據河守關之策固然是好,當年北燕便是以此抵禦蒙兀。然而你可知曉蒙燕一戰何等慘烈?經此一役,自潼關至歸德,諾大河南地界已是滿目斷壁殘垣,十室九空了。」
裴昀苦笑道,「我至蔡州這一路,但見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根本無兵可征,無糧可援。且黃河一線太長,若孤軍深入,斷然不是長久之計。」
「難不成你想等此地由蒙兀經營,恢復往昔繁華之時,我等再出兵攻打?」謝岑慍怒道,「若無糧草可援,自可從京湖兩淮派兵運糧,若黃河一線漫長,自可加派精銳兵力防守。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錯過今次,難道我們還要再等上百年不成?你裴昀不素來是強硬的主戰一派,現今打了場勝仗回來,非但沒有越勝越勇,怎地還和那主和派的懦夫一般同流合污了!若你當真只敢打北燕,不敢打蒙兀,不如就此馬放南山,解甲歸田罷!」
他本以為裴昀會對北伐一事滿口稱讚,誰料到她突然變得這般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實在叫他大為不解,萬分失望。
「北定中原收復失地之志,我從不曾忘,如今不過是就事論事!」裴昀也不甘示弱道,「派兵運糧,是你一句話這樣簡單嗎?你上過戰場嗎?你帶兵打過仗嗎?該戰時不戰,該守時不守,家國大事,將士生死,便任由朝堂上你們這群紙上談兵的文官指手畫腳嗎?」
謝岑怒極反笑,「我自是不及你小裴侯爺征戰沙場,百戰不殆,只是不知你裴家滿門忠烈,最終又為國為民收得幾寸疆土,光復幾座城池?縱使紙上談兵卻也比竹籃打水強上百倍!」
「謝疏朗你混帳——」
裴昀怒急攻心,一陣氣血翻湧,胸口劇痛之下,不由得又猛咳了起來。
「咳咳咳,你......咳咳......」
卓菁正端著糕點與茶向水榭而來,見此情景不禁快走了幾步,急急上前將漆盤放在桌上,伸手替裴昀輕撫後背順氣。
「遠遠就聽著你的喊聲了,身子還沒大好,什麼事這樣較真?快喝口熱茶壓一壓!」
卓菁半是嗔怪半是擔憂道。
裴昀咳得臉頰通紅,她推開卓菁遞來的茶杯,忿忿望向謝岑,下逐客令道:
「你走罷!」
謝岑冷哼了一聲:「正有此意!」
說著起身便要離開。
卓菁滿頭霧水:「謝大人剛來這就告辭了嗎?我做的洞庭饐剛出蒸屜,謝大人不趁熱嘗一嘗嗎?」
謝岑掃了一眼梅花碟中那橘葉青團本不想理睬,但聽「洞庭」二字忽然想起了什麼,面上盪起一抹如沐春風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