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昀自詡平生見過美人無數,冷艷的,高貴的,嬌俏的,端莊的,各有千秋,卻無一如蒲妙嬋這般獨特,那是一種哪怕明知危險也甘願沉淪其中的美,近乎妖異。
若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她那七個死去的夫君倒也不算冤。
謝岑笑道:「多年不見,蒲小姐風采依然。」
「謝大人謬讚。」
蒲妙嬋清楚自己的美貌,早已習慣且享受著旁人驚艷的目光,她沒錯過裴昀面上的一瞬失神,因此美目中笑意更深了,微微福身一拜道:
「這位想必就是小裴侯爺了,久仰大名,終得一見,妙嬋這廂有禮了。」
裴昀連忙道:「蒲小姐不必多禮,是在下有幸得見小姐芳容才是。」
蒲妙嬋是聰明之人,只見二人孤身赴宴,心領神會沒有多問,簡短寒暄幾句後,便請二人入內。
宴席設在了府內湖上的一處寬敞水榭中,一路走去,但見府中雕樑畫棟,奇花異草,珍玩異獸,琳琅滿目,比起江南秀雅,別有一番風情,許多海外的稀罕物什裴昀聞所未聞,連名字也叫不出。
及至水榭內,早已有人等候多時了。
今日這宴席陪客不少,不僅有蒲氏族中長老各船隊管事,亦有泉州城大小官員,甚至趙愈與其他幾名宗室子弟也在其列,盡顯蒲家權勢滔天。
滿座恭維寒暄之中,宴席如常開始,奴僕進進出出,山珍海味不停歇的端上,美酒佳釀流水般的斟下,在場不少人是謝岑為官泉州之時的老相識,眾人相談甚歡,卻沒人提及那真正緊要之事。謝岑面色如常不急不緩,裴昀亦不動聲色兀自啜飲杯中之物。酒過三巡,屋外陰雲漸密,似是暴雨將至,水榭中光線亦暗了下來,蒲妙嬋遂命人掌燈。
而後亮起的不僅是燭火,還有一顆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在輕紗籠罩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至此,泉州知州田真終是沉不住氣,率先開口試探道:「聽聞聖駕南巡已至泉州,今日謝大人裴大人前來,可是有二宮口諭宣召麼?」
便如當年徽欽二帝被擄北上稱之為北狩,如今趙正流落東南亦對外稱南巡。
水榭中猝然一靜,滿座目光都投向了裴、謝二人身上。
謝岑此時如剛剛被點醒一般,恍然大悟道:「是了,確是如此,我倒是險些忘了。」蒲妙嬋放下酒杯,嫣然一笑:「哦?不知聖上有何旨意?」
謝岑慢條斯理喝盡杯中殘酒,這才施施然道:
「官家有詔,念及蒲氏鎮守泉州,勞苦功高,特晉封蒲家家主為閩廣招撫使、總海舶、主市舶,永鎮東南,世襲罔替。」
這宣旨得隨意,接旨得自然也敷衍,蒲妙嬋漫不經心把玩著手中琉璃酒盞,笑意盈盈道:
「無功不受祿,聖上厚愛,蒲家委實受之有愧。」
「蒲家若接駕有功,如此封賞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