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師伯你何必如此......你既知助紂為虐,不得善終,又為何執迷不悟?」
曲墨不答反問:「小昀兒亦自知飛蛾撲火,肝腦塗地,必死無疑,不還是一意孤行?說到底,咱們師徒都是一般的執拗,只不過可惜,你我心之所向,偏偏背道而馳。」
裴昀一聲長嘆,事到如今,再追究是非對錯,委實已毫無意義,沒什麼比這一刻難得的重逢與別離更重要了。
她輕聲問道:
「二師伯如今還好嗎?」
「二師兄他......於去年秋天病逝了。」
裴昀身子一僵,隱忍許久的淚水,就這樣洶湧而下。
「春秋谷沒有了......三師伯,我們的師門,再也沒有了......」
醉劍俠羅浮春戰死,千金手救必應遠遁,中書君謝文翰與妻珍娘被滅口,而今青囊生張月鹿又病逝。至此,春秋谷所有弟子,除去眼前的曲墨,從小到大陪伴裴昀長大的親人一個也沒有了。
「沒有了......興許也好。」
曲墨輕笑了笑,笑中透著哀傷,「所謂世外桃源,所謂淡泊名利,或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於人,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於己,身懷利器殺心四起。
世事如此,從沒有例外。
裴昀擦了擦眼角淚水,哽咽開口道:
「二師伯所得何病?」
「不是什麼大病,只是他的壽數盡了。」曲墨搖了搖頭,「他臨去時最後一卦,占的是大宋國祚。」
裴昀一愣,張了張嘴,卻終是沒有出聲。
而曲墨也並不避諱她,直言相告:
「得於孤寡,失於孤寡。」
雖只這八個字,但剎那間裴昀已經明白了一切。
昔日大宋欺後周柴氏孤兒寡母,得了天下,今朝幼帝太后孤兒寡母亦為他人所欺,丟了江山。
因果輪迴,有始有終。
她突然很想笑,於是也便當真笑了出來。
「小昀兒不信?」
「不,我信,二師伯他從來沒有算錯過不是嗎?」
「沒錯,二師兄他鐵口直斷,這一輩子從來沒算錯過,哪怕是自己的死期。所以小昀兒,三師伯不忍心眼睜睜看著你應了自己的命數。」
曲墨深深的望向她,切切道:
「回頭吧,小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