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壯健碩的男人捂著被褥,神色空白,臉色漲紅,「沈言!」
「誰和你夫妻……」
小小地欺負了一下,沈言也沒得寸進尺,徑直起了,穿過屏風,候在外頭,他攏了攏披散的長髮,坐在圓桌前,「來人。」
早已候在外頭的侍女次第而入,井然有序,一眾窈窕身影,卻突兀地混進了一個濃眉大眼的大塊頭,端著銅盆,搭著毛巾,他狠狠地瞪了瘦竹竿子似的病秧子一眼,轉而到了內間。
「哐當。」一聲巨響,便是大嗓門的驚聲,「少爺你怎麼了,那麼多嗚嗚嗚……」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訓練有素的婢女們目不斜視。晨嚼齒木,蘸青鹽潔齒,沈言動作微頓,低頭,含了一口茯苓水,又有侍女手捧漱盂上前。潔面,梳洗,更衣……
與之繁瑣有序的晨起流程相對,內間可謂是一片混亂,「我沒事。」眼神示意對方不要大驚小怪,在隨侍淚眼婆娑的痛惜目光下,季山河攏了攏微敞的裡衣,衣衫間,胸膛隱約可見清晰的指痕。
嘶,怪不得有點疼,沈言對腱子肉是有什麼執念?這得是抓了一宿。
季康擦乾眼淚,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臉上露出隱忍兇狠的神色,「都是屬下無能。回頭我給他下藥,保准他吃了原地下地府!」
「季康。」季山河低呵,他緊抿雙唇,按住男人的肩膀,身量相仿的隨從茫然回視,少爺?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沉穩持重的男人神色慎重,星目微斂,「所以,就算真的到了不可斡旋的地步……」
沉默了一瞬,低聲道,「也該由我親自動手。」
多花了點時間,洗漱完畢,季山河匆匆趕到正堂,卻見男人已經候在那裡,一身暗紋提花圓領袍,廣袖高髻,端正持重,聽到動靜,一雙利眼投來,看見是他,懶散頷首。
「坐。」
頗有眼色的侍人呈上早食,不多時,擺滿了一桌,淨手,擦拭,沈言提筷,夾了一個小巧的蝴蝶暇卷。餘光卻見磨磨蹭蹭落座之人,遲遲沒有動彈,將糕點放入碗中,抬頭,眉頭一挑,「不合口味?」
「不是。」季山河瞠目結舌,「待會兒是不是還有人要來?這麼多,要吃剩下了豈不浪費?」
「不會浪費。」
半晌,季山河才知道了這句話的意思。
他愣愣地看著男人吃了又吃,直到他已然八分飽,超過往日的七分飽,沈言還在吃,那麼個消瘦病態的人,吃的比他還多,他不由心驚膽戰。
「那個……沈言。」
「怎麼?」將最後一點素粥吃掉,沈言用手帕擦拭了一下嘴角,又有侍女呈上漱口茶,漱口清新,最後才是消食茶,獨屬於穀物的香氣撲鼻而來,他輕抿一口,鼓脹的腹部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我是說,你現在還好嗎?別勉強。」季山河神色古怪,「吐了可不好受。」
「實在不適,我會喝藥催吐。」對於自己暴飲暴食之事,沈言並不在意,哪怕因此折騰的病了幾回,每次依然我行我素。
食物順著喉舌,落進胃囊,殘餘的充盈溫暖,這行將就木的身子,才有那麼一點活著的實感。
雖然感覺沈言狀態不太對,季山河還是沒有繼續勸慰,吃都吃下去,催吐不更難受?而且,他神色微妙,一大早的,又被牽著鼻子走,他兩的相處方式,突然就成老夫老妻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