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室燈清,夜半燭深。
鍾淳醒轉後,發覺自己正躺在一處秋香色的四角復斗帳中。
環顧四周,只見帳角繫著四串寶珠琉璃串,質地通透,明心如玉,在燈火的照拂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身下席是冰簟席,身上衾是金縷褥,腦後枕是白玉枕,他陷在這小小一方天地中,頭腦昏昏沉沉,一時疑心自己是否已經到了仙宮。
「我這是在作夢嗎?」
鍾淳神遊似的在床上張望了一圈,恍恍然地伸了伸自己的爪子,往自己的臉上掐了一把,剛一出手,便覺一陣鑽心的疼痛從掌心傳來。
疼——!!
果然自己不是在作夢……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了兩人交談的聲音,鍾淳小心翼翼地掀開帘子,探出一個頭來。
——只見堂前有一站一坐兩個人影。
「大人,小公子還在祠堂前跪著……」站著的那人開了口,鍾淳認得這是丞相身邊近侍陳儀的聲音。
「聽僕人們說,他們從未見小公子哭得這樣厲害,都快背過氣了——」陳儀的語氣顯得有些小心翼翼:「眼下夜已深了,那祠堂幽暗濕冷,平日裡也不大有人去,不如……」
「不如讓他跪著長長記性。」
那道熟悉的冷淡聲音再度響起,直將一旁偷看的鐘淳驚得一個激靈。
那是丞相?這兒是丞相的臥房?
那那那、自己身下這張床……豈不是?
「今日若不是你及時告知我書院的事,我還一直被他蒙在鼓裡。」
「大人……」陳儀本想再勸阻,但看見張鄜的臉色,便又只得將求情之言咽下肚去,轉而嘆道:
「我聽李掌教說,在學堂鬧事的本非小公子,而是那喬二見小公子的那隻胖貓兒覺得眼紅,又自己帶了只未經馴化的畜生來,這才出了這等禍事。」
「也不知那胖貓兒傷得如何了,小公子方才在祠堂受罰時還喋喋不休地嚷著要見他那隻『奴兒三三』呢——」
誰知張鄜聞言竟微微回過頭,此時鐘淳一個圓茸茸的大腦袋正卡在帳外,根本來不及縮藏回去,便又猝不及防地對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雙眸。
鍾淳:「……」
作者有話說:
本來周末能發的,可惜突然發燒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二陽,燒了一晚上就退了( )
第8章 黃粱(八)
說來倒也奇怪,先前擋在小魔頭面前,與發狂的奴兒黑黑作殊死搏鬥之時,他心中毫無懼意,只有一腔「大不了再死一回」的悲壯。
現下只被那人不輕不重地看了一眼,鍾淳卻覺得如坐針氈、渾身刺撓,總有種年少時被書院先生抽查課業的不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