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他們又在道上碰見了一身深絳官袍的溫允,那人似乎在此等候張鄜多時了。
幾人順著淨湖又行了數十步,卻見前方石碑處人頭攢動,遠遠望去儘是些衣著光鮮的男男女女,而他們又仿佛渴食的幼獸一般,悉數簇擁到一人的跟前。
那人頭戴漆青通天冠,身著灰黃直綴寬袖袍,望上去大約五十來幾的年紀。他面容清癯,雙鬢銀絲遍布,腰杆雖然細瘦,但仍將這身素袍穿出了不一般的氣度。
鍾淳睜著眼睛瞧他,覺得這人不像做臣子的,倒像個仙風道骨的老道士。
此人正是當今皇后的親兄——剛任上大司馬的喬敦。
他原半靠在竹椅上,經身旁侍從提醒,這才看見了不遠處的張鄜,忙起身揖拜相迎:
「丞相。」
喬敦周圍簇擁著的也多是金墉喬氏的子弟,見狀也紛紛跟著家主行禮:
「見過丞相——」
張鄜朝身後的陳儀看了一眼,陳儀便心領神會地上前一步,牽過繩,接過他懷裡的胖貓兒。
喬敦見狀,也朝身後侍從低語了幾聲,只留下幾個親近的子侄與侍從,便上前踱到了丞相身側,自然道:
「今日端午家宴,怎的不見張小公子?」
張鄜回道:「他犯了錯,被我禁了足。」
喬敦也笑道:「都是小孩,調皮、好玩。我家的松兒也是如此,被他娘罰著抄經呢。」
而後他又回頭看了陳儀懷中的鐘淳一眼,背著手搖了搖頭道:「先前聽說書院的同學帶了只畜生去習課,偏生自己也要帶,結果反倒被那畜生狠咬一口,現下腿都還抬不利索呢。」
鍾淳在後頭聽得心頭火起,對這老頭顛倒黑白的能力實在是心生佩服。
分明是喬松那廝嫉妒張暄奪了眾人的目光,這才自行將那未經馴化的「奴兒黑黑」帶了去,在比試中還想讓那「奴兒黑黑」趁機傷他性命。
現下這事從喬敦的口中說出,喬松便從一個小惡霸搖身一變成了楚楚可憐的受害者,小魔頭反倒成了「誘使」他將畜生帶進書院的禍源,這不純屬混淆是非嗎!
「這種畜生多般凶性未除,表面上溫馴可愛,真要發起狂來可是連主也不認的——」
此話既出,喬敦身旁幾人紛紛有意無意地瞥向站在張鄜身後的溫允,卻見那人依然眉眼溫然,不知從哪抽出一把泥金竹骨摺扇來,悠悠地搖了起來。
張鄜聽罷神色淡淡:「多謝喬大人關心。」
「為人有道,馴獸亦有道,我認為,凶性未除的畜生多半是其主無能、管教無方,最終才會落得悽慘下場。」
「管教得當自有管教得當的好處,至於一味放溺縱容,某些畜生不僅到處亂咬人,最後還會反咬主人一口,險些將其也連累進去,可謂是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