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道瞻還有養寵的癖好。」
皇帝側著頭打量了鍾淳半晌,忽而笑道:「好小子,這貓兒也忒肥了些,來——抱來給我看看……」
張鄜朝身旁伺候的宦官看了一眼,鍾淳便這樣受寵若驚地被那人給一路小舉著給捧到了皇帝跟前。
還未待他回過神來,一隻混雜著龍涎香與藥味的大手便溫柔地撫過他的頭頂,在毛茸茸的腦門上揉了揉,隨後還夾著他的胳膊顛了顛。
皇帝笑道:「丞相,你家這小傢伙分量還不輕,得有一袋米那般重了。」
「這毛兒養得好,油光水滑的,跟赤貂皮似的。」
鍾淳怔怔地看著面前許久未見的父皇,聽著他朝自己親切的笑,心口忽然冒出一絲隱秘的酸澀,於是默默地喊了句「父皇」,將腦袋小心翼翼地靠在那人的胸襟上。
在他僅存不多的童年以及少年記憶中,父皇對宮中的所有皇子都是一視同仁的漠然。
只有三哥與四哥那般出類拔萃的「拔尖」之人,才能入得了父皇的眼,時不時得上幾分賞賜與青睞。
至於從出生起便不大受人重視與待見的他,便只有在宮宴與祭禮中才有機會同那人說上幾句話,但大抵都是些千篇一律的問候與寒暄。
鍾淳有時甚至懷疑他爹是否記得還有他這麼個兒子,因為皇帝每回看著這個不爭氣的十三皇子,問課業吧,課業夸不出口,問騎射吧,騎射更上不得台面,便只得敷衍地擠出一句「又長高了」。
有時短短一月之內,他」被迫「長高了十餘次。
雖然鍾淳現下的魂兒還在胖貓兒的體內,但這卻是從他記事以來,第一次與他父皇如此親昵溫情地相處,於是忍不住用爪子扒住了那繡滿黻黼的玄色衣角,將這點父慈子孝的滋味在心中顛來倒去地嘗了又嘗。
「我就說這小東西怎的瞧著這般眼熟,原是上月四弟在宮闈獵到的那隻赤羆。」
三皇子鍾曦半撐著腦袋,眯著眼嘆了口氣,笑道:「當時我還腆著臉跟他討呢,誰知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竟入了丞相府里。」
此話乍一聽似是在埋怨四皇子不通人情,但細品還是能察覺出幾分朝丞相「獻禮」的意思。
此下正值立儲的關鍵之際,而皇子與重臣暗中勾結更是朝中大忌,於是還未等順帝變臉,四皇子鍾戎便反應極快地勾了勾嘴角:「三哥這可就冤枉我了,剛獵到這赤羆時,莫不是你嫌它又重又胖,我這才轉手贈給了丞相府的小公子。怎麼,現下見人家養得好了,又後悔得想要回去?」
鍾曦聞言悠悠地道:「縱是我後悔,只怕現下丞相也不肯割愛了。」
「好了,當著外人的面爭來爭去的成何體統,若真想要,憑你們二人的本事,再想獵一隻豈非難事?」
皇帝適時地喝止了一聲,但面上卻未見動怒的徵兆,懷中摟著這胖貓兒,似乎心情難得愉悅的模樣,朝兩側宦官吩咐道:
「今各兒聽說還有甚麼迎神舞,且讓那些伶人都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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