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暮色四合,松月生涼,還有林間蟬鳴與池中蛙鳴作伴,似乎也不算太淒清。
鍾淳望著他四哥拜堂的地方,那兒的樓閣好似被悶在紅爐里煉過七七四十九天的丹一般,每一扇窗格皆透著朱光,連水中的倒影都冒著赤霞般的煙,
一副喜盛榮燦的模樣。
到不知怎的,他望著卻莫名感覺那景如同鏡花水月一樣,虛幻得好像一觸就要散了。
「啪——」
腦袋忽地一痛,鍾淳蹙著眉轉過身去,從地上拾起一顆帶刺的松子。
「啪——啪——」
接二連三地,那頑固的松子不知為何只瞄準了他的腦袋落,且一個落得比一個狠。
「誰!出來!」
鍾淳咬了咬牙,驀地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來,斜斜地指向了苑中那株深墨色的千年松。
半晌,只聽頭頂的松葉間傳來一聲男子的輕笑,鍾淳仰著頭去望,卻見一人正慵懶地臥在虬節的枝幹上,腰間繫著一個葫蘆瓢狀的酒壺,面上還遮著一張青面獠牙的儺面,長長的衣袍在空中垂了半截。
鍾淳警惕地握緊了手中的劍,但當看到那人腰間的酒壺時,整個人卻瞬間放鬆了下來,有氣無力地道:
「裝神弄鬼是你的個人喜好嗎——」
「……三哥?」
半躺在樹幹上的鐘曦這才卸了面具,露出一張俊美出塵的面容來,一雙含情鳳目極其出挑。
他低著頭饒有興味地端詳了片刻,摸著下巴道:「幾日不見,小十三變得愈發苗條,三哥都快認不出了。」
鍾淳卻不理會他的逗弄,斜著眼瞧他:「你不是被父皇禁足了三個月嗎,怎地今晚會出現在四哥府上?」
「今夜可是你四哥的人生大事,我這種愛湊熱鬧的人又豈能缺席?」鍾曦朝鐘淳勾了勾手指,意味深長道:
「站得高看得遠,你要不要上來看看?」
鍾淳看了看即將落山的日頭,預感自己再沒過多久便會便會胖貓兒了,於是下意識出口道:「我不……」
「用」字還未說出口,整個人就被他三哥提著後衣領給拎到了樹杈上。
「……」
對著鍾淳鄙視的白眼,鍾曦笑著揩了揩他的臉蛋,低聲道:「你若現在走了,朝其他人告密說我偷跑出宮可如何是好?」
「難道我晚一些走便不會告密了嗎?」
鍾淳撇了撇嘴:「你剛剛說要我上來看,看什麼?」
鍾曦高深莫測地勾了勾嘴角:「人家的新婚之日我還看什麼——」
「自然是看洞房花燭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