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吩咐你帶的東西帶了嗎。」他忽然道。
陳儀從背後的行篋中揀出一個裝酒的水囊,遞到張鄜的手中。
張鄜抬眼望著不遠處玩得入神的張暄,朝陳儀道:「你在這替我看著暄兒,我一會便回來。」
「小人領命。」
鍾淳正玩蟲玩得不亦樂乎,冷不防地聽聞那人要走,想都沒想便撒開爪子急匆匆地朝那個背影追了上去,連寶貝的螢蟲都不要了。
為什麼不喚陳儀看著我,難道你早就知道無論你走到哪兒,我都會跟著你嗎?
他有些委屈地仰著頭,亦步亦趨地跟在張鄜身後,卻只望見一截如刀鋒般深刻的下頜線。
走著走著,鍾淳突然被什麼東西給絆了一下,他揉了揉眼,本以為是樹藤之類的東西,結果卻看見雜草底下露出的一角碑頭:
——這竟是一座墳冢!
他的腦中驀地騰起無數孤鬼野墳的話本傳奇,渾身的毛轟然炸起,連忙「嗷嗷」叫著往前處的張鄜奔去。
可越往前跑,憑空冒出的墳頭便越來越多,這株青松下有,那株青松下也有,整個山坡仿佛是由這些墳冢堆積而成一般!
可這座無名山上怎地會有如此多的墳冢!?張鄜又為何孤身前來這種地方?
鍾淳忍著心中的恐懼,用爪子將碑上的雜草扒拉開,睜大了雙眼,只見上邊寫著三行字:
[上京平野縣 神機營十六團 趙石頭墓]
他愣了一下,心中畏懼不知不覺消了大半,隨後爬到另幾個碑上將上頭的雜草給拂開,只見上頭亦寫著整整齊齊的三行字:
[上京邘水縣 神機營十四團 李大墓]
[上京平野縣 神機營十六團 王敢墓]
[上京杭里縣 神機營十六團 王三墓]
……
一行出身,一行生平,一行名姓。
這漫山遍野的墳塋竟然都是衣冠冢——
鍾淳的心情頓時複雜起來。
《大宛紀年》所載,咸豐七年,王軍困守邕城。順帝封張鄜為征西將軍,藺燁為副將,率七萬神機營將士與十萬淮南王叛軍於首丘赤河交戰。
彼時邶城已為賊軍所據,太守劉珪殉城而亡,叛軍首將胡涿縱容軍士焚燒百姓房屋農田,搶掠城中金銀珠寶,甚至當街淫辱他人妻女,葬身於火海與逃亡途中的百姓不計其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