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以為此次比試已成定局時,卻忽聞一聲驚呼,那四殿下竟似是像被根無形的線扯牽住了一般,整個人驀地重重摔在了玉台上。
「——!!」
座中之人皆面色驚變,不知台上發生了何等變故,只得斂聲屏氣地睜大了眼睛,就連方才神色自若的喬敦也兀地沉了臉色,握著椅手的指骨用力得泛了白。
只見方才被鍾戎用劍耍得團團轉的鐘淳竟按著膝一步步地爬了起來。
他的模樣雖灰頭土臉,但一雙眼睛卻如秋水般亮澄出奇,兩襟長袍隨風獵獵而動,但腰間那抹鮮紅束帶卻不知所蹤。
細一看,原是化作了一柄丹朱如血的軟劍!一端緊緊勒在鍾淳自己掌中,而另一端牢牢地纏在鍾戎的右小腿上,正是張鄜贈給他的那把「斷紅」!
席下霎時跟沸鍋似的一片譁然:
「十三殿下竟有兩把劍!?我還以為他方才棄劍認輸了呢……」
「試劍大會未曾說過只許用一把劍,比試雙方各憑本事,兩把劍應當也未算犯規吧——」
「等等,這劍鞘上墜的玉,看起來好像是……」
順帝眯著眼望了許久,將扳指擱在掌中拈了拈,朝身旁的張鄜道:「世淵,朕看小十三身上的玉似乎有些眼熟。」
張鄜回道:「回陛下,那是臣贈與十三皇子的巫山石玉。」
順帝笑了一聲,隨即又莫名生了些悵意,低聲喃喃道:「巫山石玉,巫山石玉……原先茹兒身上也有一塊,聽她說,是當年藺老將軍賜給你們的,那玉本是成雙成對,不曾想竟被真拆散了。想不到你將此物深藏府中這麼多年,也有捨得掏出來贈人的一日。」
張鄜又豈會不明聖上語中的微妙的妒意,遂淡然回道:「故物猶存,故人不在,每日望著豈非徒增傷情,倒不如將此玉贈與更適合它的主人。」
順帝又問:「在你看來,小十三是適合它的主人?」
張鄜道:「玉者,石也。只有歷經刀斧雕琢,才可得見其盈潤本色。在臣看來,十三殿下便有如一塊天然質樸的頑石,雖然性情散漫,但若是加以一番精心琢磨,日後想必會作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成就,於是機緣巧合之下,臣便將巫山石玉贈與了他,望他能沉心靜氣,戒驕戒躁。」
身旁的喬敦在心中冷笑一聲。
他才不信張鄜這久浸官場的老狐狸會「機緣巧合」地將此等蘊意深厚之玉贈給那十三皇子。
順帝最忌諱的事便是官員與皇子結黨營私,張鄜先前在朝中步步為營,與每位皇子都保持著不偏不倚的距離,便是為了不被拖入這場皇權之爭。
再者,張鄜如此慷慨地將這與先皇后有關的巫山石玉贈出,便是為了讓皇上感念舊情,順帶打消聖上對他與先皇后余情未了的顧慮。
如此,這塊玉既護住了在宮中地位岌岌可危的十三皇子,又在皇上跟前勾起了有關先皇后的追憶,還順帶敲打了對十三皇子「不敬」的金墉喬家。
——可謂是一箭三雕的毒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