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陀護法嘴裡叼著一桿煙, 別有深意地看了眼戴著九頭威德金剛面具的張鄜,笑道:
「喲,就你一人來了?怎生不見你身邊那位小美人?」
張鄜接過他遞來的酒,但卻並未舉杯,輕描淡寫地回道:「昨晚鬧得凶,被折騰狠了,現下自然起不了床了。」
「噢?是嗎?——」
難陀護法古怪地笑了笑:「看來離仞天也非憐香惜玉之人,只是那孩子若現在還在睡著,可便要不好了。」
「怎地不好了?」
他斜著嘴角往窗外遙遙一指,壓低了聲道:「瞅見沒,滾燙燙的一片紅,咱們無色天都著火了!也不知是哪個奸細混進了船上,讓人把房梁都燒了,那小美人若是還睡在床上,那定然是要香消玉殞的。」
「唉!可惜呀可惜!您來我這兒的時候怎麼就不記得捎上他呢?不然,我們便將您倆一齊好好招待了——」
語罷,他身後數百名持著戒刀鑊叉的黑衣武僧鋪天蓋地蜂擁而上,仿佛一張密密麻麻的羅網一般,泛著寒光的骷髏尖刃遙遙直指張鄜的咽喉。
「這就不勞難陀護法費心了。」
張鄜揭去臉上那張猙獰的面具,露出底下濃墨般深邃的漆色眉目來,一襲玄衣在鬼哭狼嚎的驚天風雨中獵獵而動,仿佛一朵吞噬萬物的五蘊蓮花。
他撫上腰間的素色寶劍,修長的五指握住蛇形劍柄,不徐不疾地抽劍:
「那孩子還小,未見過我開殺戒的模樣,若是一時之間被閣下悽慘的死狀嚇哭,身為長輩的我便難辭其咎了。」
難陀護法怒笑著拍桌而起,從身後拔出兩桿拴著金剛鈴的纓槍來,聲音巨如洪鐘:
「哈哈哈!身為長輩!!身為長輩他娘的還能將人照顧到床上去的?張鄜啊張鄜,你確實是個名副其實的衣冠禽獸!——」
霎時,殿中六十六扇琉璃寶窗應聲震碎,香爐燈台、斗帳花幔皆被狂風驟雨掀翻在地,檐上金鈴瘋魔般地搖顫不停,仿佛要把聽者的耳膜與血肉都攪碎一般!
難陀護法將那纓槍輪過地磚,發出一道刺耳的「咯吱」聲,他朝身後的武僧作了個手勢,用令人頭皮發麻的聲音笑道:
「丞相大人身在高堂,醉心權術久矣,這雙握慣了筆桿子的手想來已然提不動刀了,去!你們幾個先去給他熱熱身手,讓他回想一下殺人究竟是什麼樣的滋味!!」
第51章 雨鏽(九)
「我數三下,殿下你往回跑,無論聽見什麼聲音都不要回頭——」
沈長風從石壁側邊抄來一盞長明燈,面色凝重地看著那幾塊鬆動的地磚,隨時準備將燈里燒得滾燙的鮫油潑下去。
「三、二、一!!」
鍾淳臉色發青地拔腿就跑,腳底賣力地都快跑出火星子了,忽然聽見後頭盪來一道中氣十足的慘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