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淳感覺自己全身的氣血霎時涌至腦門,四肢卻是一片冰涼:「後來呢!?——」
「後來——」
鍾曦似乎很滿意他這種反應,突然出手如電地捏了捏鍾淳的臉頰,語氣輕鬆了不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玩世不恭的模樣:「後來呀,就開始打仗了,太子還未來得及長大成人,便同先皇后一道故去了,自此之後,咱們父皇便再未立過太子了。」
「喂,我說小十三……你三哥過幾日便要下江南去做那閒散王爺了,可是有可能一輩子都不回上京了,你這沒心沒肝的,說好今個兒專程陪我出來散心,怎麼一顆心還是系在丞相那兒呢?」
鍾淳的無名之火剛竄了一小截,猝不及防地被他三哥打岔般地澆了一盆冷水,還在後知後覺地發懵。
他偏過頭,看見細雪一點點地落在鍾曦的眼睫上,不一會兒便凝成了一小塊冰晶,心裡突然有些難過:
「三哥……你,你當真要去當王爺嗎?」
「是啊。」
「江南是什麼地方啊?」
「江南啊……」
鍾曦望著宮牆之外的重重遠山,戴著玉扳指的手虛虛一指,仿佛手上握了一截柳枝般,說不出的慵懶風流:
「珞陵江以南的地方,就是江南。書上說,那兒處處是小橋人家,春風十里,蕎麥青青,茂盛的田隴比翡石還要青翠,賣粥餅的女兒家說話比桂花釀還要柔軟清甜。」
「春看桃源夏聽雷,秋聞晚鐘冬窺雪。乘楚颱風,賞庾樓月,再斟上幾壺好酒,執一釣竿獨坐舟中,天地再大也不過明月清風我,這般無拘無束的日子可是上京城中體會不到的。」
他見鍾淳露出心神馳往的表情,忍不住低下身子笑道:「我說真的,小十三,不如你同我一道走了吧,佛是講究因緣的知道嗎,我看你面相便知道你同丞相沒什麼緣分,一直圍著他轉也沒有好下場。」
「若你當真喜歡那種冷冰冰的相貌,三哥推薦你個好去處,聽聞城中的暮雨坊中近日裡紅了個新人,眉眼生得同丞相有七分神似……」
鍾淳及時打斷他三哥滔滔不絕的話,無奈道:「是三哥你先說不提丞相的,怎地反而你自己又提了起來?」
鍾曦愣了數刻,隨即仰首大笑道:「對!……對,今日不提他,不提他……」
他一把摟住鍾淳,兩個人肩並肩地倒在檐上,濺了滿頭滿身的落雪。
鍾淳難得沒有對鍾曦翻白眼,想到他三哥雖然經常幹些令人可恨之事,但日後若是真隔了山長水遠,那賤兮兮的模樣還怪讓人想念的。
「三哥。」
他認真道:「等你到了封地之後,我會給你寫信的。」
「你也要給我寫信。」
鍾曦笑了,目光有一瞬的柔和:「那是自然。」
「喏,我把我身上的薰香製成了荷包,那可是上等的孤山冷梅香,小十三你可要好好系在腰上,被人欺負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睹物思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