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容與似是終於看不下去一般,扶著牆艱難地站了起來,氣嘆道:「世淵……當年的事……不是你的錯,那個人不是你也會是其他人,那時邕城本就即將失守,鍾嶢想派人偷摸進來下蠱本就是輕而易舉……」
「——錚!!」
張鄜手腕驟然發力,斬白蛇劍呼嘯著朝藺茹接連斬去數劍,鋒利而恐怖的劍勢將她逼得再不能往前一步,只得像只困獸一般憤怒無力地嘶吼著。
「走!!」
「我不走!!」
鍾淳兀地開口,手中斷紅在地上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尖劃聲:「分明說自己『一個人就行』……那你方才為什麼不還手?為什麼任由她傷你背上要害???」
他的眼眶漸漸紅了:「你當我看不出來,你方才的劍招處處留情,沒一招是殺招嗎?」
「哐當!!」
張鄜劍勢忽地一滯,藺茹卻反手棄劍,趁機從斬白蛇劍下逃脫,往石門另一側橫衝而去——
寒容與脫口而出:「世淵……」
葳蕤燭火映著鍾淳的面龐,兩道淚痕似鏽一般執著地凝鑄在他的臉上,嘴唇發著抖:
「我有話想要問問你……」
「……你對不住她,你甘願為她受罪,甚至對一具屍身都要心慈手軟,難道、難道眼睜睜看著你受傷的我……就、就不心疼嗎……」
張鄜背對著鍾淳,指節被握著幾乎變形泛白,終究還是退讓了一步,沉下聲道:
「——聽話,在這裡等我。」
鍾淳搖頭,憋了好一會,還是沒出息地哭出了聲。
他道:「張鄜。」
「……我不要你了。」
黑暗處,張鄜瞳孔遽然驟縮,那張即使在諸鬼群魔前都平靜得令人心驚的臉上終於出現了第一絲裂痕——
*
降靈廟原本是前朝陳武帝在位時所建的一方寺廟,裡頭只有一個主殿,供奉的是象徵財運的吉祥功德天菩薩,而後戰亂四起京畿淪陷,這降靈廟中的和尚也跟著跑了個光,廟中的神佛便再也無人照料。
十幾年來,這廟前的匾額早已破敗不堪,銀杏樹下的廊柱結了蛛網,山門石階亦生滿了森森綠蘚,就連那吉祥功德天菩薩的漆彩塑身都掉了色,可謂是一番淒迷至極的景象。
順帝被隨行伺候的宦官周隋扶著,喘著氣坐到已被拭淨的石凳上,但平日裡畢竟養尊處優慣了,在這鳥不拉屎的破廟裡簡直是看哪哪不順眼,眉間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丞相現下何在?」
周隋在御前伺候聖上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性,只得順著龍鱗安慰道:「丞相道思陵有妖人作法,唯恐驚了聖駕,於是才將陛下暫時安置於此廟。」
「為了隱蔽行蹤,宮中派來保護您的禁衛不足十人,還請陛下您暫且忍忍,待溫大人的金吾衛前來接應後再作回宮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