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醫。」崔夷玉彎起眉眼,望著他,慢條斯理地開口,「方才鄧郎中言你於太子府為孤診治三月,診出絕嗣之症,又指孤慌不擇路於民間尋大夫——是你親口所言確有其事,還是受人指使?」
孫太醫渾身一滯。
他意識到太子給他指一條明路,亦或是在向旁人證明他的寬容,但事已至此,他光是跪伏在此就已然是背叛了皇后與太子。
他別無選擇。
「千真萬確。」孫太醫沉言,一口咬定,「此事牽扯皇嗣乃至我朝基業,臣不敢妄言。」
「你們說孤府中尋一民間大夫,可知他姓甚名誰?」崔夷玉緩步上前,微微俯身,骨節分明的手拾起那脈案,站在孫太醫之側,從容翻閱起來。
「臣,臣只知那大夫來自南疆,見過他歪門邪道的方子,卻不知起名姓。」孫大夫低著頭,眼瞳不由自主地震顫,好似身上壓了千斤鼎,摁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初回感覺到這般凜寒的殺意,好似彈指間就要命喪於此。
「可孤府中不曾有所謂的民間大夫。」崔夷玉漫不經心低說,翻著脈案的手停了下來,停在其中一頁,情難自禁,眼尾上揚,「大婚翌日,孤於晨時入宮,午後便與太子妃一同,有旁人作證。」
「那你這脈案上診的是誰?」他走到林元瑾身側,好整以暇地問,如看著一場好戲。
這旁人之中,甚至包括皇帝的眼線,畢竟第二日張嬤嬤甚至藉此理由到了太子府中。
那脈案「啪」地被崔夷玉丟在地上,如丟一份不夠完美的造假記錄,涼風吹得紙張「嘩啦啦」直響。
「怎會?」孫太醫痴愣住,慌張地去翻脈案,「不可能!」
他雖年邁,但記憶卻未差到哪裡去,更何況不過是前幾日呢?!
「太子妃與太子殿下乃夫婦,有包庇之嫌,其證詞難辨是非。」鄧郎中見狀不對,立刻說道,「女子嫁夫隨夫,更何況她如今貴為儲君之妻,說一句太子無恙,難道就無恙了嗎?」
「鄧郎中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犯下欺君之罪,便以為本宮也敢?」林元瑾驚訝地反問,實在沒想到竟挑撥到了她身上來,抬起袖子遮了遮臉頰,似是苦惱。
她話說得簡單,眉目間還透著不曾浸染過勾心鬥角的稚嫩,更何況還站在鄧郎中這個深諳朝堂規則的中年老臣身旁,本就姣好的少女面龐難免讓人多偏心些。
當初皇帝下旨賜婚太子,誰人不知選中了禮部侍郎的那風評不好的嫡次女。時下女子無不重視婚嫁,若太子妃當真聰慧過人,當初就不會被她嫡姐壓得抬不起頭。
「鄧郎中始終認定本宮與殿下之言乃一家之言。」林元瑾輕輕再開口,聲音細卻清晰,望向鄧郎中,「可郎中之言,難道就不算一己之言了嗎?」
如今證據有瑕,雙方各執己見。
場面變幻莫測起來,不知其情的占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