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缺乏女子身軀狀態的常識,也想過林元瑾體虛,卻實在沒料到跑了不到百丈她便受不住了。
崔夷玉從腰間取下水袋,取下木塞,扶著她的脖頸對著嘴餵了幾口水,輕拍著她的背才讓她緩過神來。
林元瑾推開餵唇邊的水囊,一下子還坐不直身。
崔夷玉驀然看到她手心一條條的紅印,意識到這是她緊張之下抓著扶手壓出來的印記,當即跳下馬,想行禮卻顧忌有外人察覺,只低頭:「屬下有罪。」
林元瑾一愣,困惑地看著他:「你有什麼罪?」
「我知你看到了盛冰瑩她們想要攀談,顧忌我所以上馬帶著我跑了一段路…」林元瑾頓了頓,笑起來,「我也沒想到跑馬這麼累,不怪你。」
要知道在現代的時候,騎馬對於她是非常遙遠的事物。
不光是她學業繁忙,父母管束壓迫,哪怕她出人頭地有了錢,也不會想到要像電視劇里的主人公那樣英姿颯爽地騎馬。
現在有了機會,還有喜歡的人親自教她,以為能雙人共騎,颯沓如流星,結果卻發現騎一會兒馬就能累到她大喘氣。
但林元瑾並沒有所謂幻想破滅的感覺,相反的,巨大的疲累感反而激起了她的好奇心。
「雖然很危險也很累,但我很開心。」林元瑾額間還有汗滴,面上卻揚起明媚的笑容,用相當直白的形容來表述她的歡喜。
刺激到會讓腎上腺素提升,帶來的衝擊感是一般的事物給不了她的。
蔚藍的天空,一望無垠的山林與草面,空中肆意的香風迎面撲來,指尖瀰漫著自由的氣息。
這是她自打穿越而來,第一次真切體會到的,沒有壓迫與凝視的、短暫的無拘無束感。
崔夷玉注意到林元瑾的認真,這才歇了請罪的心。
「你或許知曉,我在林家並不受寵。」林元瑾抬起眼,狀似輕鬆地開口,「長姊聰穎得體,八面玲瓏,詩詞刺繡無一不通,所有人都喜歡她。」
市儈的林父,好面子的林母,一心地位的祖母,所有人都關注著更能在聯姻上幫上忙的林琟音。
相比之下,只會聽話,樣樣不掐尖的林元瑾是那麼不起眼。
但其實很多時候林元瑾不是做不好,而是她察覺到了極愛受集寵愛與矚目於一身的林琟音對她的惡意。
那是一種年少之人毫無畏懼的、最純粹的惡。
「可能在旁人眼裡懦弱無能。」林元瑾笑了笑,「但對我來說,僅僅是為了活著已經很努力了。」
但迴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惡意仍然降臨到了她身上。
崔夷玉提醒得對,你強他弱,報應不爽。
她還有話想問他。
「你我本無淵源,今日如此也是偶然。」林元瑾臉上好似輕鬆地笑著,手卻拘謹地放在背後,放輕聲音,垂下眼說,「我似乎並沒有探聽你過去的資格。」
她擅長逃避,不夠強大到與旁人爭鋒,又不夠勇敢。
崔夷玉陷入了沉默,只定定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