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出口,章鳴珂就後悔了。
她若當真派人跟蹤他,又怎會不知他同秦夫子吵架之事,還當他面問多福?
哎,能問出這般不講道理的話,顯得他更傻氣了。
被他質問,泠香微微錯愕。
派人跟蹤他?這確實是個能防止他在外面惹是生非的好辦法。
但正如他所說的,她又不是他娘,為何要處處管著他,著緊他到如此地步?
且他頭腦簡單,情緒都擺在臉上,她只消稍稍花些心思想一想,便能猜到他為何去找秦夫子,根本不必派人跟蹤。
泠香溫柔含笑:「少爺且想想,泠香才嫁進來幾日,能收買到人跟蹤你嗎?」
她眼神烏亮坦蕩,章鳴珂也明知自己錯怪了她,卻不肯在她面前低頭,仍忍不住嘴硬:「誰知道呢?有母親撐腰,誰敢不聽你的。」
他嘴上不饒人,氣勢卻明顯矮一截。
泠香無意與他爭辯,頗有種秀才遇上兵的無奈。
似他這般執拗的性子,又真的會為她而變好嗎?
可若她就此放棄,不管他,又實在對不起袁太太。
泠香心內暗嘆,盡力忽略那絲無奈,繼續說正事。
「你今日去找秦夫子,是因為昨日我爹要你向秦夫子道歉?」梅泠香攥著帕子,裊裊入座,秀眉輕動,染上疑惑,「可你昨日不是沒答應麼?還故意裝醉。」
她能猜到他去找秦夫子的原因,卻不明白,沒人逼他,他怎的忽而又願意去了,還很是積極,一大早便趕過去。
章鳴珂暗自冷哼,為何?自然是被高泩那廝刺激到,他想要配得上她。
若叫他像高泩那樣,寒窗苦讀,高中進士,莫說現在,再給他十年八年,他也做不到。
可他若能求得秦夫子原諒,稍稍挽回些許名聲,梅夫子便願意承認他這個女婿了,那他是不是也算勉強能與她相配?
這些話,他當然不會對泠香說,否則,她當他是多小心眼的人呢!
哼,小妻子再聰慧,也有她想不到的事。
因著這一點,章鳴珂頗為自得。
她不因他的無理取鬧生氣,話里還帶一絲絲關心,章鳴珂渾身犟骨頭更是又輕了一截。
他放下銀箸,往椅背上一靠,吊兒郎當斜坐著,語氣似乎滿不在乎:「昨日我是沒答應,可小爺思量一宿,想通了,道歉就道歉,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等你爹病治好了,自然會再回書院教書,到時他與秦夫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秦夫子若是因為我那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與你爹不對付,怎麼辦?小爺今日委曲求全,可都是為了岳父大人。」
「怎樣?小爺是不是個頂稱職的女婿?」章鳴珂抖著腿,擺擺手,「別太感動啊。」
梅泠香目光下移,盯著他抖動的那條腿,肅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