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日,章鳴珂方知,章家每年孝敬官府,竟高達萬兩白銀以上,碰上豐年還要加兩成。
馬車平穩駛動,章鳴珂一路沉默不語,望著窗外山景失神,不知在想什麼。
早已過了午膳的時辰,梅泠香飢腸轆轆,她打開食盒,隔著乾淨絲帕拈起一塊桃花糕遞給章鳴珂,溫聲問:「郎君餓不餓?先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章鳴珂默然伸手接過。
目光落在帕子裡漂亮精緻的點心上,他第一次去想,這盒桃花糕須得幾兩銀錢。
他未曾關心過,一時也想不出。
梅泠香正想著,免除三成保護費的事,她該如何同袁氏說,才不會讓對方起疑,打聽今日的事。
見章鳴珂沉默,她有意藉此機會提點他,便忍不住溫聲開口:「記得郎君說過,章家並非地里刨食靠天吃飯的農戶,而是商戶,來錢容易。」
對上他目光,梅泠香頓了頓,輕問:「此時此刻,郎君還覺得母親支撐門庭,掙錢容易嗎?」
她語氣平和,並非質問,而像是閒話家常,順口一說。
落在章鳴珂耳中,卻覺這番拷問,幾乎直擊靈魂深處。
原來他自以為瀟灑自在的生活,一直是母親獨自負重撐起來的。
而那副重擔,正在往梅泠香小小的肩頭放。
他說要待她好,要上進,實則坐在書房裡看半日書,都覺得當她一句誇讚。
「娘子,對不起。」章鳴珂凝著梅泠香,一貫清湛的眼眸里,有著深而厚重的情緒在浮動。
對不起,他沒有擔起為人夫君的責任。
對不起,他從前盲目相信酒肉朋友,害她今日置於險境。
聞言,梅泠香愣了愣,隨即雲淡風輕道:「今日的事,做錯的是他們那些壞人,郎君不必自責。」
該道歉的人已經道歉,並付出了她能討到的代價,梅泠香便不想再為別人犯的錯折磨自己,只當被瘋犬吠了幾聲便是。
章鳴珂沒解釋,他話比往日少了許多,自顧自想著往後的打算。
雖沒說要與趙不缺絕交,可接下來幾日,趙不缺日日往章家遞信,想約章鳴珂出府喝酒,還說費用他包,不讓章鳴珂出銀子,章鳴珂一次也沒答應,都讓多福回絕。
他知道,趙不缺想為那日駐雲山桃花林里的事道歉,可是受辱的是他的妻,他不想原諒,更無法代替梅泠香原諒。
心中已有隔閡,他無法再把趙不缺當東西。
他態度明確,趙不缺知道他心意已決,消停了兩日。
後來遞信的換成孫有德,章鳴珂遲疑幾息,也沒應,不必說,孫有德肯定是給趙不缺當說客來的。
章鳴珂日日在家讀書,性子沉下來,倒也坐得住,除了兵書,他也漸漸能看進去旁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