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聞音縣的時候,她已與章鳴珂和離,是沒有任何私交的兩個人,她要去哪裡,自然不必告訴章鳴珂。
所以,那不能算作不告而別。
至於眼下,等她找沈毅辦好路引,就算她不主動告知,想必沈毅也會稟報他。
自然也不能算不告而別。
章鳴珂略思忖,聽出她言外之意。
他指尖動作頓住,指腹輕輕壓在雀鳥微張的羽翼,唇角似有似無的笑意淡下來。
「以為搬到別的地方去,便能歲月靜好,不會遇到雲州城這樣被人強娶之事了?那時候,你沒有依傍,以為僅憑講道理,便能把人勸退?」章鳴珂站起身,走到脂粉架子旁,打量著那一排排脂粉盒,「梅娘子,你從前利用人的時候,什麼都捨得給,如今,你怎麼好像很著急與本王撇清關係?」
說到後頭這一句時,他側首望來,盯著她眉眼。
屋內光線不算亮,映得他眸似寒星,分外懾人。
一句「什麼都捨得給」,迫得梅泠香倏而垂下眼睫,細密的睫羽微微顫動。
她想說,從前那些短暫的恩愛,並非全是她為感謝章家給爹爹治病,投桃報李,才願意的。
初時確實是報恩的因素多些,可後來,她自己也是願意的。
但這樣的比重,怎麼說得清呢?
即便她說得清,他又能相信幾分?
如今否認,在他眼中,恐怕也只是粉飾之詞。
「我不是為了避開王爺才想搬走。」梅泠香沒解釋從前的事,至少這一次,還是別讓他誤會的好。
「他們誤以為本王是你的情郎,讓你心裡不舒服了?」章鳴珂低低失笑,「有本王這樣的情郎,應當不是丟臉的事,你甚至可以在本王走後,加以利用,震懾那些對你別有用心的人。可你偏偏不要,寧肯自己搬走。」
「梅泠香,與我撇清干係,和避著我,有什麼區別嗎?」章鳴珂說著,忽而快步走到她面前,大掌緊緊扣住她單薄的肩,「往日讓你丟的臉面,如今我已還給你。而你,你打我那一巴掌,我尚未還回去,你當真以為能就此兩清?!」
他並未將她捏疼,可他沉沉的嗓音擲在耳畔,卻令梅泠香臉色煞白。
他此番是來討債的。
原來,他一直記著當年的事,他心裡應當有些恨她吧?
這兩日,他屢屢替她解圍,惹得她心神微亂。
在他羽翼大張,將她護在院中時,有一瞬間,梅泠香當真感受到他維護之意。
直到這一刻,梅泠香才後知後覺,他維護的恐怕不是當下的她,而是當初駐雲山桃花林里那個少年郎的不甘。
當初他無權無勢,面對黃知縣除了揮拳打回去,什麼也做不了。所以今日,他要十倍百倍還到譚知縣身上。
凝著她花容失色的模樣,章鳴珂唇線繃得筆直,他的話說得重了些,嚇著她了嗎?
可這個無情的小娘子,知不知道,他踏月而來,看到她收拾箱籠時,又是如何心慌?
面對強敵也能面不改色的他,在那一刻,感受到久違的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