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很清楚這一點,可夏一鳴的腳步還是跟灌了鉛似的,遲遲邁不動半步,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沒有之前平穩了。
按理說,他不該如此失態的。
他活了幾千年,見過不計其數的死亡……可這一時刻,伍一的死亡還是讓他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人用手捏住了一樣。
為什麼啊……
夏一鳴低下頭來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墨鏡。
為什麼啊伍一……
為什麼你的死會讓我感到這樣的難受呢?
是因為我在人類的世界待得太久,還是因為我對這場過家家的戲碼入戲太深?
夏一鳴用力地握緊了手裡的墨鏡,然後抬腿越過了小心翼翼地幫伍一擦去臉上血跡的龐貝兔,並一邊往前走,一邊對身後的龐貝兔說:「兔九……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把那邊的事情解決完就帶你們回地面。」
龐貝兔沒有回應夏一鳴,只是專注地用自己已經不再潔白的手背幫伍一擦掉濺在他臉上的鮮血。
夏一鳴攥著墨鏡,緩慢地往前走去。
只是在走到第十二步的時候,他又突然停了下來。
十二……
這是他以夏一鳴的身份與伍一一起生活的時間,甚至比他跟在夏文身邊的時間還要多五年。
是的,他只做了夏文七年的契約幻獸,就被夏文毫不留情地給拋棄了……
其實仔細想想,這段被人當成小孩對待的時光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做被人捧在掌心。
夏文雖然對他很好,可夏一鳴也知道,他只是夏文為了應付周圍那些想要與他結締契約的幻獸和想讓他契約幻獸的人類的一隻寵物。就算他拼盡全力去追趕他的腳步,也沒法讓他為他停留哪怕片刻。
而大夏朝的那些人,除了夏武這個夏文的親哥哥外,無不希望他這隻連毛都長不齊的異色鳴鳥早點死,省得拖累他們的文王。
沒有人像伍一這樣對待過他……就算後來他以夏文的姿態在人間活動,人們對他也多是敬畏與討好。
雖說最初,他確實很討厭伍一。
因為他不僅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模樣,還擅作主張想當他堂堂聖獸朱雀的爹。所以他給他找了很多麻煩,哪怕他已經對他百依百順,他還是在不斷地給他挑錯和找茬,希望通過這種方式讓他厭煩了他,然後拋棄他。
可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人類呢?
明明他都那樣找茬了,為什麼還要頂著一副「老子真的想打你一頓」的表情來滿足他的無理取鬧呢?
為什麼你就不能像夏文那樣喊我過去而是要被我喊過來呢……
夏一鳴不止一次想問伍一這個問題,但在看到那個男人快被那些人類的事情折磨地瘋掉的時候,他最終還是把這個問題換成了對他的冷嘲熱諷。
同伴的背叛和背後捅刀子又如何?他們幻獸可是為了自己的御獸師連有血脈關係的族人都能殺,更別說在大周之後那些隨時都有可能被自己的國家背叛和拋棄的天王們了……他們的境遇可比你們慘多了,不也照樣熬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