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定在與自己弟子話別之時,涼州一處尋常住宅中,於溢正半躺在床榻上,整個人看上去有些精力不足的模樣。而在床榻之外,兩個青年正恭敬跪坐著,年歲雖小,但風度不俗。
於溢、戚和、方儒等人就是當初隨崔定一起發配涼州之人,他們都是涼州的股肱之臣了。可惜隨著李拱倒台腰斬,他們也就徹底退出了涼州的朝堂舞台。
一路千辛萬苦走到涼州,幾人本來心灰意冷,只想有個地方養養老就好。誰知道當時李氏父子要求他們發揮餘熱,李昀更是用刀劍作請,強行讓他們出仕各縣主持人口統計、風俗教化、分田耕種事宜。
當時雙方約定五年為期,現在過去了六年,也到了雙方履行約定的時候了。
兩個青年一人是於溢在任上收的弟子,一人是他的子侄,二人現在更是四方書院的學生。
「老師,明日年終會,您真的要請辭嗎?」弟子霍震不解道。
霍震知曉依照老師的身份,註定歷史會記下他的名字。已經註定青史留名,其實就不必淌這天下爭龍的渾水。
別臨了,再記一筆反賊之言。
也是這個原因,當初老師才不願意入仕涼州。
可這幾年霍震明明感覺到於溢已經對李氏改觀,甚至好幾次私下感嘆,若是李叔白遇到了李昀,二李共立梁國朝廷,這場變法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可惜往事不可追。
老師明明已經很好看涼州李氏了,為什麼要在李氏馬上要大步前進的檔口提出致仕呢。
於溢剛剛從所治之縣趕回武威郡,這幾年建築隊一直在修路,路倒是不難走,不過他年紀大了。趕路趕了幾天,所以這會兒打不起精神。
聞言,半睜開了眼睛道:「自然,這次我同戚公等人都要一起退下來了。」
看霍震倆人要說話,於溢抬手阻止他們道:「你們以為是我還不願意出仕李復父子嗎?若是我如此想,去年我就該跟戚公幾人一起掛印養老才是。我們不提,只是在等李氏父子做好準備罷了。」
「如今四方書院的名聲已經傳揚出去,更有鄭公、崔公等人背書,這些年天下各州已有不少人才自來相投,四方書院更是培養出了兩屆底層胥吏跟幾個所謂高級官員班。
子啟,現在是李氏父子不需要我們了啊。小公子又是想法眾多之人,我等所思所想與他要走的路截然不同。再則,我等皆是梁國重臣,如何能在涼州李氏占據高位太久呢。再強行留在位置上不走,雖不至於淪落到李叔白一樣的下場,最後也是要黯然退場的。既是如此,我等就不必吃這個苦頭,繼續留戀權位了。」
「這個從龍之功,我跟戚公等人都是爭不得的,退才最好的選擇。我退了,李氏父子才會惦念我這一番勞苦心,你跟文昌才會在涼州李氏走得更遠。」
於溢把話講得明明白白,霍震跟於群二人眼睛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