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魚被貓啃去了魚腹和魚尾,只剩下孤零零的半截身子,身上還沾染泥土。兩雙魚眼睛仿佛永不瞑目一般,冷冷地窺視周遭,渾身散發出腐臭。八月的天氣,也不知道這魚放了多久,滿院子都是腥臭難忍的味道。
黎四站在院子裡,拎著魚,卻仿佛什麼都沒有聞見一般,隔著空氣,和李承銑對視著。
李岱站在黎四後面,一臉的無奈和難受:「黎公子,您這是幹什麼?都這個時辰了,您這樣突然闖入,於禮不合呀。」
「這味道實在難聞,您非拎著魚乾嘛呀?」
「我家大人才剛睡下,別把他吵醒了……」
李岱絮絮叨叨的,黎四卻全然沒有理會,病態的面容泰然自若。
李承銑站在走廊下,隔著兩級台階,看向站在院子中的黎四。
對視良久,李承銑才開口:「何事前來?」
黎四看著李承銑這張近在遲尺的臉,眼中忽然閃現出病態的笑意,抬手將魚往前一扔,扔到李承銑的面前。
「不知道哪裡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貓,竟然將吃剩的魚埋在我的窗下,我來是討要個說法。」
李岱「啊」了一聲,腦子裡的弦搭上,驚呼一聲:「是那偷吃的貓乾的!」
還真跟自家有關係,李岱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了:「對不住,對不住,還真是那小畜生造的孽。」
「前兒我家大人還納悶呢,這一條偷一條幾斤重的魚,也不知吃不吃的完。」
「沒想到是吃了一半埋起來了,真是對不住。」
李岱連忙叫來人,把地上那攤臭魚拿出去扔了。
「快快快,快把這魚拿走,別污了貴人的眼。」
底下的僕人立刻來把那兩頭臭魚拾走,但味道卻沒有那麼快散去。
李承銑站在走廊上,夜風穿廊而過,吹起他的袍袖。他定定看著眼前站著的病弱男子,緩步走到院中,低沉偏冷的嗓音在夜風中響起:「原來是家中的貓兒闖禍,給黎公子府上添麻煩了。想必清理起來也頗費一番功夫,李岱,取些銀票來,賠給這位黎公子。」
「不必了。」黎四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這魚在家中埋了幾日,剛剛挖出,院子裡的味道一時半會散不去,叨擾前來,是想借個住的地方。」
李岱又「啊」了一聲,臉上浮現棘手的神情:「借……借住啊!」
黎四皮笑肉不笑:「我見貴府房屋頗多,怎麼,不方便?」
李岱眉間皺紋都擰起來了。
他們理虧在先,若是不答應,顯得他們仗勢欺人。
要是尋常借住也就罷了。
可是皇上在這兒呢,外人借住多有不便。
黎四和李承銑的目光,在空中無聲地交鋒著,互不相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