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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陳老頭已經去世了,陳老太太哭得肝腸寸斷,幾乎死在當場,還是村民們七手八腳把她架了回去,安排著人天天看著,又一起張羅著把孩子安葬了,才算熬過去。

私塾的先生當初曾說這孩子將來必能考取功名,陳老太太望子成呢,就算是老頭死了,咬牙也供著他繼續讀書,卻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

人死以後,陳老太太根本放不下。

陳瀚文的先生心裡也不落忍,雖說平日裡這人待他很少尊敬,還經常因為每月的束脩鬧到家裡來,但還是精心給孩子畫了幅生前小像,送給陳老太太權當個念想。

陳老太太雖是個難纏的,但她對自己孩子是真的好。

她將那畫像裱了起來,想孩子了,就拿出來看上好半天。

蓮旦嫁過來後,好幾次看見婆婆珍惜地拿出那畫像,用布巾一點點擦拭,放在膝頭,一看就是好半天。

所以,蓮旦對陳瀚文的長相,也慢慢地看熟了。

直到村長說出陳瀚文的名字,蓮旦才意識到,他為什麼看這個男子眼熟了。

那畫像上的人不過才十三四歲,眉眼還沒完全長開。

他要是還活著,長到現在應該二十二歲了,應該就與眼前這年輕男子差不多。

屋子裡這會兒很安靜很沉默,除了老村長,所有人都張著嘴,震驚地看著外屋門口這年輕人。

蓮旦更是雙瞳震顫,不敢置信。

他下意識抱緊了懷裡的孩子,小旦剛才被轉移了注意力,本來已經不哭了,被他用力抱著,感到不舒服了,小嘴巴一癟,又哭了起來。

蓮旦回過神來,忙低頭看向懷裡的小旦,心疼地鬆了力氣,在嗓子裡「哦哦」地低聲顛哄著。

但小旦到底是個才兩三月大的小嬰兒,醒來餓了,屋子裡還有這麼多臉生的人鬧哄哄的,怎麼哄都還是哭。

蓮旦胳膊瘦得跟門外路邊的小樹樹枝似的,小旦倒是被他養得白白胖胖,他抱著這孩子哄著,不大會兒就累得頭上冒汗。

就在這時,一雙修長如白玉般的手伸了過來,一股淡淡的說不出的有些熟悉的味道隨之飄散過來又很快散去,蓮旦微微一怔,懷裡一空,小旦已經被這雙手的主人抱了過去。

蓮旦下意識想要把孩子抱回來,但在看清對方低頭看著小旦的眼神後,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僵住了。

這年輕男人瞳孔裡面的東西讓人不敢深看,看久了,就像是墜入了可怕的酷刑煉獄。

而現在,他微微垂著的眼皮,半遮住了那雙讓人瘮得慌的眼睛,看著懷裡哭泣的嬰兒。那種仿佛蘊含著這世界一切可怕事物的眼神,竟透出些難以形容的慈愛來。他用薄薄的、乾燥的嘴唇,堪稱溫柔地在孩子額頭上碰了碰,微微沙啞的嗓音用一種平靜無波但確實是在哄勸的音調,吐出幾個字:「小旦乖,不哭。」

不知道為什麼,在對方叫出這個名字時,蓮旦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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