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蓮旦把藏在柜子里,裝在盒子裡的十隻小兔子拿了出來,拿到床上給小旦看。
小旦打開那盒子,見了那些小兔子,就「哇」了一聲,高興得在床上直蹦躂,臉蛋子都在顫。
蓮旦看著他把一個個小兔子拿出來仔細看,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擺來擺去,心裡又是酸得不像樣,甚至隱隱的抽痛起來。
夜深了,孩子睡覺以後,蓮旦把這些小兔子又仔細地放回盒子裡,把柜子打開了,放在深處。
正要關櫃門時,蓮旦突然看見一本用布包裹著的書。
這是小旦百天時,陳霜寧讓自己替小旦收著,說孩子大一些再給他的。
蓮旦那時候不認字,看不懂這書,現在他認識了不少了,書冊只要內容不是太艱澀的,連猜帶推測的,也能把意思看懂個七七八八。
他將那書從柜子里拿了出來,來到了桌旁坐下,就著油燈的光線,把上麵包著的軟布打開。
打眼一看,這書與平日裡見過的不大一樣,封面上沒有字,是空白的,裝訂的方式也更粗糙一些。
蓮旦手指顫了顫,翻開了封面,看見扉頁上的幾列字。
「明者處事,莫尚於中。優哉游哉,與道相從……。」
這字跡很熟悉,和他帶回來的字帖一模一樣,明顯出自陳霜寧之手,是他親自抄寫的《誡子詩》。
再往後翻,蓮旦卻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蓮旦,此乃我畢生的內功心法總結。
江湖路兇險萬分,時至今日今時,我被迫裹挾而入,卻已無法回頭。將來之情勢我無法預測,你心思敏銳、聰慧,足以審時度勢,這本心法是否要交給小旦,由你決定。
若你將這些功法毀掉,歸於塵土,也許更適得其所,並無可惜之處。
該我做的事,不久後我便會完成,本以為此後,我再不負於他人,肩上重擔終於可以卸除。但靈勻寺的意外,還是讓我虧欠於你,我只能盡力補償,卻並不能彌補十之一二。
如果……。」
這裡之後是一處墨汁滴下來造成的突兀的墨跡,再之後,就是簡短而同樣突兀的一句「祝好,勿念。」
蓮旦的字是陳霜寧手把手教的,自然知曉對方寫字時,最忌諱紙頁上有污痕,每次都將毛筆上的墨汁控制得剛剛好,更不會只寫半句話就倉促結束。
這滴墨跡,明顯是他提筆猶豫了很久,有些話想寫,卻並沒寫出來。
蓮旦看完這短短几行字,又往後翻了翻那些寫得極為詳細的內功心法,這些日子以來,那種經常性的心慌意亂的感覺又來了,而且比以往更強烈。
因為,他在這些文字里,感覺到了陳霜寧的……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