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期不甘心,掉頭又往裡走,這次途中突然心思一動,岔開路走到最初甦醒的深坑處。路上依舊無人,林中幾乎與黑夜無異。土坑還在原來那個地方,旁邊依稀留著她和阿亮走過的腳印。
坑附近沒有絲毫異常,坑中也空蕩蕩的,又是一無所獲。
柳期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正要轉身離開,眼角餘光突然瞥見一絲異樣。她毫不猶豫地跳入坑中,紅黃的泥水中掏了一把,掌心中多了一顆觸感異常冰涼的白色圓珠。
眼球大小,半透明質地,溫度是如此低,以至於周圍肉眼可見地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這是……」柳期盯著掌心的珠子,總覺得有些眼熟。
就在此時,旁邊大樹的高處突然響起短促的簌簌聲,似乎是鳥兒起飛撲棱翅膀的聲音。
柳期心中一悚,雙腿微曲猛然發力,整個人高高地躍出深坑。甫一落地,驟然加速沖向最近的大樹,雙腳在樹幹上連蹬數步,身體再次上躍,一手抓住一根枝丫,借力一盪,閃電般鑽入樹冠。
觸目皆是四通八達的枝丫和寬闊疊密的樹葉,沒有發現任何人。
難道真是鳥?
第9章
目送著女兒皺著細眉慢慢轉身走開,慢慢關上屋門,方靈眼中渾濁的淚水終於控制不住,順著消瘦的臉龐滾落在破舊的薄毯上。
頃刻間,她已然忘了女兒問了什麼,她又回答了什麼,但女兒眼裡那種深切的悲痛,被一把冷厲的刀深深刻在了她的腦子裡。
她都知道,她的女兒什麼都知道。這具骯髒的身體,這種骯髒的勾當,原來她不但統統都知道,都明白,而且,都看在了眼裡。
小七……我的小七……
難以抑制的嗚咽聲從喉嚨里擠出,如同難以抑制的淚水,不斷在榨幹著這具殘破到崩潰邊緣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悶雷將她從迷亂的思緒中驚醒。方靈抹了一把臉頰,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她的眼淚已然幹了,徒留下粗糙如沙粒的觸感。
她輕鬆地撐著身體坐了起來,不明白虛弱的身體,為何在一場痛哭之後,似乎找回了許多力量。她挪移到床邊,一手伸到床底下,從較為靠里的地方,摸出了一隻鞋子。
白色的布鞋,軟軟的橡膠底已然僵硬不堪,白色的鞋面上,本有的紅色薔薇花,已經褪得幾乎難以辨認,只留下淺黃色的無法洗掉的斑駁污漬。
這是她當初結婚時,母親送她的唯一一件禮物,她沒捨得穿幾次,就因為意外失去了行動能力,再也穿不著。時隔多年,同樣成為母親的她,只能用這隻鞋子偷偷藏匿她女兒未來的希望。
方靈將鞋子抱在懷裡,面容再一次痛苦的皺起,眼淚卻已然流出不來了。她大口喘著氣,顫悠悠從抽出泛黃的鞋墊,露出鞋底子上,一張一張鋪得整整齊齊的糧票,和一角小小的碎紙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