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啞然失笑,對左嵐比了個手勢。
左嵐忍著笑,解釋道:「前陣子衛隊新招的,我親自挑的人。本來是鋼廠車工,口碑人品都不錯,二十四歲才進化,所以也沒有被其他勢力提前籠絡。這段時間也是我親自訓練的,信得過。」
陳二看看陳馮景,看看自己,最後看向左嵐:「介紹對象啊?我不好這口,你又不是不知道。」
左嵐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遞給他一個嗔怪的眼神。
「給你安排的護衛。快要會談了,港里心懷鬼胎的人太多,有他跟著你,我放心一些。你放心,只要你沒有碰到威脅,他只會藏在暗中,不會讓你礙眼。」
陳二摸著下巴,從頭到腳重新打量了一遍陳馮景,問道:「剛才左中副交代你的事情,辦了嗎?」
「辦了,安排了四個經濟層的治安兵。」
「為什麼是四個?」
「經濟層魚龍混雜,能在那開店做生意多年不倒,店裡肯定至少有一個進化者。四個治安兵一起過去,對方多少都要掂量一下戰力,不敢輕易動手。」
「不錯。」陳二摸著下巴點頭,然後橫跨一步一屁股又坐了下來,「那我還是晚點回去吧,不然人家老闆娘在氣頭上,非得把我這顆銅豌豆錘扁了不可。」
夜深,空港遠處的人聲淡去不少,但空中馱船和浮艇的轟鳴聲,以及不知在何處突然會冒出的機械咔噠聲,沒有一點消止的跡象,仿佛要忙碌到天亮。
柳期關了燈,靜靜坐在床上。因為飯堂里發生的事,她初次見識到繁華空港的好奇心逐漸被衝散。文明倒退的安置區也好,落後和先進奇妙融合的空港也罷,不論在什麼樣的地方,生活在其中的,終究是人。
光鮮亮麗的人,看似躲避著什麼的逃難的人,從面相上一看就度過了心酸半生的人。
她素來不擅長交際,以前職場上的各類飯局,都是想盡一切辦法收縮自身的存在感,哪怕硬是被拉倒眾人眼前,也說不出什麼漂亮話,只會端起杯子猛干。她酒量很好,也知道酒局上大部分都是慫包,對於一句話都不說就往紅酒杯里倒白酒的女人,沒幾個是敢惹的。
但是這種防備的、又像是一把無聲利劍的處事態度,讓她在生活中,越來越不敢結交新的朋友。尤其是在實驗室度過的兩年時光,讓她能輕易分辨出殺意和惡意,卻看不清掩藏在面具之後的一顆善心。
明明是做好事,想幫助漂流在外的孩子,為什麼還要作出那副令人厭惡的姿態呢?若是那對兄妹沒有及時出聲,萬一自己火氣起來,干出點傷害她的事呢?
最後,徒留得知真相的自己,懊悔,自責,傷心難過嗎?
就像阿亮,就像方靈,就像……展七,即使死亡和消失不是你們主動的選擇,可留下的人,才是日日無法掙脫記憶夢魘的可憐蟲。
不知坐了多久,柳期才發覺時隔許久的低落和惶然再次出現在了自己身上,讓她不由自主生出逃離的衝動。這種情緒是如此的遙遠而熟悉,卻也因為遙遠而有些陌生。
她輕輕拍了幾下自己的臉,想從情緒中擺脫出來,這時,不重但很篤定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門外的人呼吸沉重,似乎有鼻炎似的,顯然不是陳二,也不是旅店裡叫阿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