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說一隻,他便合上一根手指,說到最後,程如一悠悠嘆了口氣。
「可惜,天色不善,我沒時間替她的孩子們起名了……我走,她跟,直到她明白,我啊,永遠都不會再回那個宅子裡去了,她才轉頭回去尋她的孩子們。」
「她有牽掛,我也有該去的地方。緣分到頭終要別離,你說對吧?嚴大……官人。」
「為什麼。」嚴況聽罷不由回過頭來望向他。
程如一飲了口熱茶,對著冷雨呼出一口白氣:「嚴大官人,不知你聽說過沒有,那吃齋念佛心腸好的人,會買集市上待宰的活野味來放生。唉,可這好心,有時也會辦壞事兒。許是錯放了毒物凶獸,叫它們傷了無辜旁人。或錯放了地點時機……
「就算自由了,它們也活不下去。」
嚴況皺眉:「但你不是;
「嚴官人,茶要涼了。」
嚴況聽出了程如一的話外之音,可剛一開口就被打斷了。他伸手去碰那茶盞,果然已經溫了,茶麵隱隱散著若有若無的白煙。
嚴況不再言語,靜靜飲茶。他知道多說無益。是雖相識的時日不多,卻也能摸著些這落魄狀元的性子。
雨來得急,去得也快。
一盞茶的功夫,雨又漸漸歇了,只剩屋檐樹上的積水仍舊滴答落著一場場小雨,天色漸晚,空中也透出暗藍來,飄著些灰雲絲,影影綽綽映出半個朦朧月來。
程如一撐頭望著外面:「雨停了……嚴大官人,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快出夜街了,你不看看?」嚴況摸出些碎銀子扣在桌上,起身便往外走。
「下過雨也能出……誒,等等我!」
程如一連忙拿上白紙傘追了出去,心道這冷臉的是仗著腿長欺負人呢?
「跟上,丟了我可不負責。」
「我是你的犯……你不負責誰負責!」
嚴況負手往正街那邊走去,程如一叫苦不迭,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直搖頭。
程如一隻得壓低了聲音道:「嚴大人……照顧照顧傷員啊?身上痛啊,走不了那麼快……」
「我給你腿用刑了嗎?」嚴況一副不解神情,甚至還真的開始回憶自己是否給程如一上過夾棍什麼的。
程如一咬牙結巴道:「沒……有,背……後背疼……」
嚴況仍是不解:「走路關後背何事?」
程如一握拳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狠狠地罵著「楞頭閻王」。
嚴況似乎覺出了程如一的憤懣情緒,他懷疑自己是否說錯了話,又懷疑自己是真的給他上過夾棍,他腿痛不好意思說?
思索之間,程如一已然氣鼓鼓的提著傘往前去了,嚴況兩步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