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間,癱在泥濘中的雙手驟然緊扣,指甲剜進泥土,屈膝咬牙的瞬間,肩肘同時施力。
叫血泥包裹著的人,也終得再度掙扎而起。
嚴況足上一勾一翻,接住劍與行囊背好,繼而緩步走到昏迷的程如一身邊,俯身抄起他後背,將人橫抱起來。
月夜,火海,冷風如刀。
行人,路遠,前途遙遙。
枝葉橫斜光微微,鳥鳴蟲語聲漸漸,嚴況不知身在何處,仿佛踏入虛無,一步一步,耳側聲響褪去,化為萬籟俱寂,五感也漸漸封閉。
他緊箍懷中人,迎著瞳孔唯一能捕捉到的細微光點,一步一步。
縱心隨心,故行此行。
……
程如一著實沒想過自己會又又又……又醒過來。
意識回籠的瞬間,前額猶如被甩了一記悶棍,頭痛欲裂。程如一看不清,說不出,整個人頭重腳輕,天旋地轉,胃裡一陣翻騰,終於是沒忍住,歪頭哇得一聲吐了出來。
「咳咳咳……」
胃裡酸水一個勁兒往上涌,嗆的程如一咳嗽不止,過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雖然喉嚨一陣灼痛,但好歹出氣無礙。
料想到對方境況應該也不好,程如一便試著沙暗暗地喊話:「嚴大人……沒死吧?」
「嚴大人?」
「嚴官人……嚴狗子?」
半天沒等到回話,程如一連忙掙扎著爬起來,眼前是破廟模樣,身側暖暖的升著一小簇篝火,自己的濕衣服也被扒了晾在一旁。
而那閻王就躺在對面。
「睡著了?」
程如一連忙挪過去,剛一打眼,手立時抖了起來。
臉色慘白,嘴唇黑紫。
若不是嚴況一身黑衣掩了血色,真不知又是何種駭人模樣。程如一慌了神,又無意間瞥見一大片被血染紅的雜草。
在確定嚴況還有氣後,程如一的手抖才漸漸止住。
首先要確定這是哪兒,然後找大夫……程如一心裡嘀咕著,扭頭四處打量開來——眼前破門只剩半個,倒也正好通通風,不至於被失誤亂飄的煙給嗆死在此。
程如一忍著渾身的不適,屈膝跪著往門前挪,將脖子擱在那半扇斜截的殘門上,肩抵著門板探頭往外瞧。
不出所料,半分有用訊息也沒瞧見。
茫茫林海,雜草叢生,自己還險些被一群驚起的飛鳥給嚇得半死。他歪著脖子,墊著門板,程如一頓覺得自己這個姿勢,好像上了狗頭鍘,又連忙挪下來了。
「對不住了,嚴大人……」
程如一挪了回來,雙手合十,俯在嚴況身前拜了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