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官人說得對。」
程如一苦笑嘆道:「我的母親深愛父親,是因愛生下我與若意小妹。母親她雖愛著我們,可當父親的愛意消失,奔往名利的路上,連髮妻都能丟棄,那作為其附屬物的子女,自然也是棄子了……」
「而黃氏生育也是為了香火地位,對清兒這個女兒起初不聞不問,後來發覺不能再生育,又將她攥在手心,訓成了自己滿意的樣子……」
嚴況道:「程如清的內心,也一定是痛苦的。所以,你若要救她,那就大膽去救吧。」
說著,嚴況抬手拍了拍程如一肩膀:「我會幫你。」
程如一神色凝重的望著自己肩上的那隻手,隨後又看向嚴況,十分為難道:「大官人……你這隻手,方才是不是剛碰過……屍體?」
……
巴蜀深秋本就潮濕,牢中更甚,就連石壁都沁著水珠斑斑。草垛子上的人衣衫襤褸,神志也瀕臨在潰散邊緣。
程如清半個腦袋陷在乾草中,雙目微睜,渾身的傷口都在喊痛,一齊發狂拉扯著她本就殘損不穩的魂魄,幾乎快將她整個人撕裂了。
她咬緊牙關,堅持一言不發。就算身為三朝元老的前宰相何彥舟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將她暫且收押,再做打算,檀珠自然也不能留下,程如清心說,她走了也好、也好……
最後能再見一次,總好過直接閉了眼,再也見不到她。
既然她除她之外的所有人都當自己是啞巴、瘋子、傻子,那就裝傻充愣,總能……總能撐過去的,就當什麼都聽不懂,就好了……
是意識模糊,耳中也開始嗡鳴作響,吵得人心煩,這嘈雜交織,就好像……
那天的雨夜。
……
雷鳴光閃,暴雨傾盆。
房門破開的瞬間,血氣沖天撲鼻,程如清要找的人的確就在眼前。
只不過她卻與往日不同。
一身血污的檀珠,神色狠厲冷漠,羅裙不再整潔乾淨,她手中的紫銅香爐沾滿了血跡甚至腦漿,血水濺在她白皙精緻的臉孔上,覆過她眼角那顆瞧著令她更加溫順的淚痣。
而分不清是誰的血,正順著她鬢角緩緩滴落。
地上一片狼藉,一人倒在血泊之中,頭顱已被砸爛,難以辨認,但程如清心裡清楚。
那正是昔日對自己拳打腳踢的負心人。
「你……」檀珠應聲猛地抬頭,碎發隨之揚起一串血花。
程如清默然不語,反手合上了門,然待她回過身時,卻正對上檀珠不知所措的神色,她剛想開口告訴對方「別怕」,卻覺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