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說罷微微頷首離開,幾人也各自選了客房。屋裡頭是土炕方桌,簡樸利落,小爐灶屋外風雪呼嘯,屋裡被火炕烘得暖和,牆體也砌得厚實抗風,蕎麥枕頭厚棉被,叫人一躺上去便困意叢生。舟車勞頓,唐渺跟林江月鑽了被窩很快便昏睡過去。
另一邊嚴況跟程如一也已躺進了被窩,只是二人先前睡了一路,此刻卻不困。
「真暖和……」程如一感嘆著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隨後從懷裡摸出貼身丹藥餵給眼前人,嚴況剛含著藥丸吞下,程如一卻忽地低頭鑽進了他懷裡。
「怎麼了?」嚴況順勢攬著他輕撫人後頸,程如一埋在他胸口聲音發悶:「最後一顆了……早知應該讓三娘多做幾顆。」
「夠用了,別擔心。」嚴況伸手輕撫他後腦,替人摘了髮簪擱在窗台上,又道:「睡吧,顛簸數日,今夜好好休息了。」
「睡了一路,我不太困。」程如一在黑暗裡睜大了那雙杏眼,格外精神的揪住了嚴況的衣領道:「這土炕還真熱,你衣裳不脫了?」
「不了。」知道程如一打的什麼主意,嚴況頓時有些緊張起來,握住程如一不老實的雙手往下按:「做什麼,不是都脫過了。」
程如一卻不依不饒道:「沒有,你把我眼睛蒙上了手也綁住了,我看什麼看,我摸都……」
「很難看。」嚴況連忙出言打斷。窗外的月色雪色映得屋子裡也蒙上一層淡銀柔光,剛好映得亮兩人面龐。借著眼前微光,程如一竟從嚴況這天不怕地不怕的鐵血硬漢眼裡看見了自卑甚至慌亂,他鬆手轉而捧住人臉頰,湊近瞬間軟唇覆上對方緊蹙眉心。
「讓我看。」
程如一的聲音輕飄飄的,落在耳中卻是堅定有力。一吻落下仿佛真叫人心下安定不少,嚴況微微闔眸不再推拒,程如一替他解開衣扣,褪下外衣,再輕輕褪下裡衣。
月光朦朧視線模糊,可入目與觸碰的瞬間程如一還是紅了眼眶,喉頭髮澀。
「別怕。」嚴況感受到他的顫抖,緩緩握住了他手腕。程如一卻搖頭擁住他,雙手緩緩攤開貼上對方後背,凹凸不平的觸感令人心驚,更惹人心痛。
程如一小心翼翼的挪動著手掌,生怕再觸痛了他,指尖繞著那數不清的大傷小傷,淚不覺打濕鬢角,也落在對方肩上。
好疼……好疼。程如一心底里反覆念著這兩字。他不敢想像,又無法不去想:這樣一道道深淺錯落扭曲猙獰的疤痕,究竟是怎樣留在他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