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程如一懸著的心這才微微放下些許,握著嚴況的手輕輕摩挲。
「三娘你說話別大喘氣一口氣兒說完啊!」唐渺不由得抱怨一句,他方才嚇得呼吸都凝滯了,此刻抬手一下下拍著胸脯順氣。原本喜歡跟唐渺鬥嘴的韓凝今日也不知是怎麼了,一直沉默寡言,方才被嚇得眼淚都出來了,聞言這才鬆了口氣,可憐巴巴抹著眼淚。
看著跟自己年齡相仿的韓凝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唐渺心軟拿出手帕給他擦擦鼻涕,看對方捂得不夠嚴實,又把自己的毛絨圍脖摘下來給他戴上:「怎麼了韓少爺,話說你不是回京城找你爹去了嗎,怎麼跟三娘走到一起了?」
「我……擔心大哥,就偷溜出來了,路上遇到歹人受了點傷,我沒事。」韓凝支支吾吾,接過手帕擦了擦鼻涕又對唐渺小聲道:「謝謝……」
「衙內,男子漢大丈夫,別總哭哭啼啼的。」林江月伸指頭戳了戳他腦門,又道:「多跟你大哥學學。」
韓凝應了一聲又低下頭去。若放在平時程如一自然能察覺到韓凝的異樣,但他此刻整顆心都吊在嚴況身上,無瑕深思便也沒過多在意。車又行駛了一段路程,耗子駕車還算穩妥,眾人渾然不覺馬車停下,都迷迷糊糊的半睡半醒,卻聞李三娘拍拍手道:「接下來的這段路,馬車過不去了。」
……
「況兒回來了。」
秋意微涼,院內樹下一地金黃,母親纖細挺拔的身姿被夕陽投映在落葉中,隨著風動落葉緩緩散碎。
「娘!」少年跑過去一把摟住母親瘦弱的腰肢,母親笑著,微涼的手掌輕撫他臉頰,拉著他回到簡陋偏僻的房舍。
「況兒跟娘說說,今天都跟大伯去哪兒玩兒了?」
「伯父帶我去騎馬了!伯父騎得是高頭大馬,況兒騎得是小馬,娘,小馬很可愛,跟況兒一樣高!」
「好啊……況兒快些長大,就能像伯父一樣騎上那高大的駿馬了。」嚴素商握著孩子的手溫聲道:「況兒,伯父對你好,以後況兒也要待伯父好,知道嗎?」
小嚴況點點頭,轉眼間卻從屋內來到了庭院,他站在桂花樹後,看見屋內是自己的伯父和母親。
他緊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兩人說了什么小嚴況聽不清,但最後兩人緊緊擁在了一起。
他見狀立刻沖了出去,心底有個聲音促使他不由自主的沖兩人喊道:「快走!今天就走,現在就走!」
「娘!伯父!今天就走!走啊!伯父你帶我們走!」
兩人卻充耳不聞,仿佛他們所處的空間不同一般。少年急的眼圈泛紅,眼前畫面身影卻一同黯淡下去,他急忙去追,卻足下一空跌進了漆黑冰冷的河水裡。
他試圖游過去追上不斷下沉的竹籠,視線正對上籠中水底那雙悽苦哀怨又飽含不舍的眼睛,看見她對自己扯動著嘴角——
「活下去。」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