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到霍塵問了:「……你怎麼了?」
「沒事。」顧長思唇角含著一抹捉摸不透的笑容,「有時候覺得你挺有意思的,真的,挺有意思的。」
霍塵覺得顧長思在罵他,偏生還沒有證據。
「既然如此,想必霍捕快心裡很是有數了,」顧長思把玉佩推回去,「那麼今晚,我就聽霍捕快安排了。」
*
夜色漸濃,如意樓的燈籠愈發艷麗,而後院屬於灑掃起居、做飯挑水的地方就被反襯得尤為冷清,上了年紀的阿婆好不容易才從那燒了一晚上火的灶台前起身,到院子裡伸伸腰。
如意樓天天如此,茶水跟不要錢似的往外流,她一個人看十個灶上的水壺,水開了的熱氣熏得人眼眶發疼,她撩開帘子,月色清幽,籠得地上一派朦朧。
她布滿褶皺皮膚的手忽然攥住了門帘——天黑後因為繁忙而無人踏足的後院,忽然出現了幾道鬼魅一樣的影子,其中一個人生得尤為高大,正指揮著其他人,慌裡慌張地不知道在撅著什麼東西。
他們沒用北境人挖地時常用的鐵鍬,而是一人手上綁了一根細長的鐵條,撅起土來悄無聲息又風馳電掣,轉瞬就壘起了一個小土包。
這時,那個高大的男子往後挪了半步,阿婆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將恐懼的尖叫聲死死按回喉嚨里。
她看見了那男子頸側的獸頭刺青。
那是狼族人的特徵。
曾經是北境人心底揮之不去的噩夢。
雅間裡,霍塵點了幾道清淡的菜,本來還想讓人去溫一壺酒,被顧長思以「任務在身」制止了。
顧長思挑揀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外面絲竹管弦吵得他有些頭疼,於是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茶水,暗暗地觀察起坐在對面神色自如的霍塵。
霍塵這個人,從他見到以來就沒怎麼按照常理出過牌,風流有之,瀟灑有之,謹慎小心亦有之,而且他仿佛格外在意自己的反應,若是自己蹙了蹙眉頭,他當即能拉起十萬警戒,像要把惹自己不快的事情悉數斬於刀下。
他本以為是因為霍塵與那北境十二城的百姓一樣,把自己看作鎮守在北境的一尊門神,大眾眼中的自己是什麼樣子他心知肚明,所以霍塵才會又有幾分敬仰又有幾分顧慮地繞在自己身邊。
但今晚,他發現這個人好像對他又並不是那麼了解……
最簡單不過的事是,放眼天下,沒人會講他是「第一位異姓王」,有關於他的身世的消息鋪天蓋地,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但都帶了些真相的影子,結果霍塵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縱然不知道,就憑這人跟在自己身邊這個熱絡勁兒,他也從來沒打聽過?這不合常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