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顧長思眼底翻湧的、幾乎遏制不住的情緒,又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茫,他看著自己,又似乎在看著什麼別的人,可到最後,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希望能從霍塵身上看出誰的影子,只好悻悻地垂下眼帘。
「罷了,你好好歇著吧。」
「沒有。」霍塵斬釘截鐵道,「我從來沒見過小王爺,若真的見過,想必我也不會等到現在,才將自己送到小王爺身邊了。一見鍾情這種東西,第二眼都會嫌多的。」
顧長思無奈地笑了:「你這張嘴,若是用在別的姑娘身上,只怕孩子都能上街打醬油了。」
霍塵笑:「如此說來,小王爺這是喜歡聽我說話啊。」
「喜歡,但不是現在。」顧長思伸出一指,抵在他的肩膀,不動聲色地把他戳回了被窩裡,「趕緊躺下吧,說兩句話都開始發飄了,非要逞能,你這個人啊,非得吃點兒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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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霍塵是鐵打的,但這麼放血也受不住,他這一躺就躺到了秋去冬來,嘉定城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他急著要出去和祈安他們打雪仗,被顧長思不由分說按進了被窩裡。
他好像一條砧板上的魚,撲楞著要從床上下去:「小王爺,我真的好了,真的,真的沒事了,外面那麼大雪,讓我出去透透風吧,我快要憋死了。」
鐵面無私的定北王是那麼好說話的嗎?
「不行。」顧長思索性把書搬到霍塵的屋裡來,一板一眼地看著他養病,「老實躺著。」
於是霍塵就不撲騰了,老老實實躺在床上跟著顧長思看書。
顧長思問他怎麼不反駁了,霍塵就嘿嘿笑:「賞雪雖好,賞美人更有風情。」
他眼瞧著顧長思的表情由晴轉陰,即將轉大暴雨的時候開始伸長脖子在床上哀嚎:「疼、疼疼疼,大下雪天的,傷口就會又癢又疼,好難受啊——」
顧長思那一肚子氣就撒不出去了,只能惡狠狠地隔空點他幾下:「霍塵,你等你傷好了的,你這些帳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我不把你腦袋削下來我就不姓顧。」
霍塵討饒地笑,趴在床上看顧長思抖了抖長袖,一手抓著本雜記,一手攏著手爐,手指微微露出,靠在陽光傾瀉而入的地方,看書的模樣也如入畫中,仿佛什麼煩惱都消散不見了。
近來定北王府也的確消停,哥舒骨誓的事情隨著大雪的落下而沒了聲息,吃飯時候顧長思問過幾次,可長安那邊遲遲沒有消息,就連溫知都派人來悄悄打聽,摸不准那一言不發的皇帝聖心又跑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