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本以為我可以讓你……沒想到,還是讓你失望了。」
「殿下沒有讓我失望過。人這一生,總要為一些事拋卻私慾,只為求成。」
顧令儀恬淡地微笑,一面被宋啟連拉著手,一面輕輕拍打在顧長思的稚嫩的肩頭:「阿淮,跟爹爹說說話,阿娘想起些事情,去去就回。」
說完,她就起身,將自己的五指一點一點地從宋啟連手中抽出,抽出的那一瞬,宋啟連的手指蜷縮了一下,像是在挽留。
顧令儀離開了,宋啟連的目光貪戀地盤桓在她清雅的背影上,墜下一顆淚珠,滴落的那一刻,他轉回了眼睛。
「阿淮,恨爹爹嗎?」
顧長思用力地搖了搖頭:「就算有些事我還不能盡懂,但我知道,父母親相愛,父母親愛我,身不由己太多,沒辦法的事。」
宋啟連笑了笑:「你長大了。」
「還沒,我還沒過及冠禮,還是個小孩子。」顧長思抓住宋啟連的衣袖,「爹爹就要離開我了嗎?」
「阿淮,有句話憋在爹爹心裡很久了,再不說,怕來不及了。」宋啟連深深地、又不舍地望著他,「歷朝歷代,太子都是國之根基,太子動搖,國家震動,前路堪憂,但這朝不同。」
「宋啟迎登基後,立了嫡長子宋暉為太子,可這一朝的根基,並不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宋啟連的手摸索到枕下,半晌,掏出一卷東西來,壓在顧長思的手心,「這一朝的根基,還在於你。」
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顧長思眼瞳都在顫抖。
明黃色、金龍紋,是聖旨,也是……
宋啟連緊緊壓下他的五指:「這一朝的風雨,這一朝的跌宕,還在於你的這兒。」
他伸出一隻手,點了點顧長思的心口。
「父王……」
「有道無術,術尚可求;有術無道,則止於術。」宋啟連沉沉地點著他,「父王有兩件事想讓你完成,第一件,就是想告訴你,道與術之間,縱然難以權衡,可我依舊希望你能夠守住道心,只有這兒守住了,國家才能安定。」
「至於第二件事……」宋啟連將遺詔推到他的懷裡,「爹爹想讓你親自完成一件事。」
昭興三年三月十六日夜間,亥時末,淮安王宋啟連薨逝。
顧令儀當時站在門外,沒有進去看見他臨終前的模樣,只是痴痴地立在門外,兩行清淚滾落,又被她伸手抹去,一開門,顧長思才跑了出來,撞進了她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