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的神色變得戚哀:「……當年嘉定一役,敵軍攻勢極其兇猛,老臣作戰數年,也未曾見過那樣兇猛的火力。仿佛那是老狼王哥舒裘的孤注一擲,勢要將嘉定關轟出個窟窿來。」
「昌林將軍的計策沒有錯,排兵布陣也沒有錯,可勝敗不全由人自主,我們能做的,只有拼死守城,守到最後發現即將全面崩潰,只能先護送百姓撤離。」
「昌林將軍當年……曾經想多守一陣日子,他說雖然百姓已離、金銀糧草已空,但他是個軍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關隘上。」
裴敬長嘆一口氣,哀聲道:「可除了軍人之外,他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私慾,他說他不想死在……起碼也要、也要過了那一天,他說他不想死在那一天。」
仿佛有個錐子鍥在太陽穴,頭疼、連帶著心臟也疼起來,相比之下那驟然尖銳的腿傷都無足輕重,顧長思緊緊攥著拳,強撐著問出那句「哪一天」。
裴敬不再看他,似是不忍:「臘月十九。」
顧長思腦子裡「嗡」地一聲炸開。
玄門裡面設有祠堂,歷代門主與弟子身故後,除了本家之外,玄門也會令設靈位,下面會寫明生卒年,後輩進香時,整個祠堂都香火縈繞。
最下邊、最新擺的那一座靈位,是屬於霍長庭的。
上面寫的生年是大魏景寧三十六年七月十九。
卒年是……
*
裴青回來後,霍塵的擔子卸了一半,可中午回到定北王府午休時還是累得夠嗆,原因無他,裴青那小子太能說了。
從上他家馬車開始,裴青的嘴就沒停過,從他打小如何混跡玄門之內、到死纏爛打求岳玄林收徒未成、再到追著秋長若的裙擺只求美人一顧,到最後無奈只能進了中軍都督府就職,洋洋灑灑,連經歷帶感想說了一上午,巡查的時候嘴都沒停,搭著霍塵肩膀說。
「你說,我出身裴府,也是上過戰場的鐵血軍人,論家世論能力,為什麼岳大人不讓我入玄門啊。」裴青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呢?」
霍塵比了個打住的手勢:「你問過岳大人嗎?」
「問過啊!他不說啊,只看著我樂,你說他笑什麼呢?」
霍塵露出一種極其慈愛的目光:「可能他怕你進玄門,和苑長記兩個人能一塊兒把屋頂掀翻了吧。」
「啊?」裴青跟他走到定北王府門口,「什麼意思?」
「意思說你和苑長記一個比一個吵。」一道女聲落了進來,秋長若應該是剛從宮裡輪值回來,太醫院的官服還沒換下,帶著幽幽的草藥香氣,「霍大人頭都快被你吵成兩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