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若挑了挑眉:「心情不好啊?和霍大人吵架了?」
「沒有。」顧長思悶悶地,「他能跟我吵架?」
「也是,他見到你就乖得不行。」秋長若偏頭看著他,「那是為何?我看這幾日陛下也沒有找你的麻煩。」
「心裡亂。姐,你和……」顧長思抬眸時撞進秋長若清亮的目光里,他想到秋長若與裴子澈之間本就知根知底、全無保留,又想到自己與霍塵秘密纏身,就又把詢問吞了回去,「罷了,沒什麼。」
「跟我你還藏著掖著。」
秋長若這麼說他,卻也不逼著他,只是拎起另一筐放在他身邊,兩個人沉默地忙碌起來。
片刻後,秋長若望著外面的雨幕溫聲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學醫嗎?」
顧長思停下來:「因為你有天賦?」
秋長若很輕很輕地搖搖頭:「為醫者,父母心。金針入穴、撫腕斷病,可當血染山河、萬里悲哭之時,醫者同樣束手無策,唯願我能一針封病灶、手起刀落除根患,朝堂芸芸百餘人,都得乾乾淨淨、清清白白地效力,不是效力為一人,而是效力為腳下這萬丈河山。」
有風拂過她的長髮,她挽了一下,似有若無地嘆了口氣:「這是我當年拜在玄靜師父門下時,她問我為什麼要學此道,我告訴她的話。我當時想,我從醫,就是要救人命,挽山河。可她只是摸了摸我的頭。」
「後來我才明白,醫者救人命,人心卻難測。」秋長若晃了晃手裡的那筐白朮,「我能夠診治失憶之症,但我窺不破記憶之中有什麼,同樣的,我能夠給你的腿傷診療一二,卻難醫你真正的創傷與悲痛。這時候你需要的不是我這個大夫,而是你自己。」
顧長思看著她發愣。
秋長若很溫柔地勸導他:「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我覺得,霍大人是好人,他對你也好,是真的喜歡你,有些事情你們可以開誠布公地談談,兩個人彼此坦誠信任,才能夠走下去,不是嗎?」
「可我不知如何開口。」顧長思臉上浮現一絲懵懂,「他也不知,橫貫在我們之間的東西太多了。」
「那就一件一件來。」秋長若理順了他的長髮,「別怕,長思,師父與我、長記、長念,我們都陪在你身邊,不要著急,一切真相都會水落石出,總有一天,誤會會解開,冤屈會洗刷,你們、我們、天下的所有人,都會知道的。」
「我知道你想要完全相信一個人很難,但霍塵是個好選擇,或許你可以試試。」秋長若鼓勵他,「試試,完完全全地、毫無保留地,相信他。」
試試嗎?
其實他一直在試的,包括他告訴霍塵不必將所有都告知於他,那都是他的真心實意,可每當觸及那些不可言說時,理智告訴他要相信,總有一個隱隱約約的聲音在問為什麼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