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二連三的事情向玄門砸來,五六月份炎熱的天氣也染上了一層涼意,有汗滴從額間滑落,霍塵來不及去擦拭,把顧長思急匆匆放在榻上。
「小若——」
秋長若早已等候多時,當即給他診脈,又從醫箱裡掏出數枚金針,利落地封進顧長思的心脈。
「是解藥,就是解藥。」秋長若的手穩穩地搭著顧長思的脈,語氣卻起伏得厲害,「忘情蠱已解,等他醒來,他就……」
什麼都知道了。
霍塵懂得她的弦外之音,半蹲下來握緊他的另一隻手,抵在唇邊吻了吻。
發生這麼大的事,說沒有預謀是不可能的,崔千雀一死,代表著淮安王舊黨正式入局,她那句臨終前的「我忠者殺我」,將表面維持的所有偽裝悉數扯下,拉著所有人下了水。
自此,再也沒有幕後之人,大家一起上了棋桌,生死勝負,各憑本事。
秋長若收了東西:「你陪陪他吧,他醒來希望見到的第一個人肯定是你,我去看看長記,長念在陪著,好像情緒不大好……」
「崔千雀死了。」霍塵艱難地說,用手摸了摸顧長思白淨的側臉,「她將自己懸上了房梁,為了大局,為了傳遞消息,把自己賠了進去。」
秋長若一怔,悵然若失道:「千雀姑娘麼……我與她有過一面之緣,沒想到……罷了。」
她記得當時因公事曾去找過苑長記一趟,和裴青一起,正好遇見從十春樓出來的兩個人。
苑長記支支吾吾還來不及互相介紹,崔千雀倒是大大方方地拂開他,沖秋長若施了一禮:「小女子姓崔,名千雀,見過秋大人。」
她那雙明眸善睞的眼睛裡涌動著絢爛的華彩,秋長若當時不明白那是什麼,現在想來,怕是……羨慕。
歆羨她能夠以女子之身入太醫院,以一身醫術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那是崔千雀這一生遙不可及的夢想,和再也追求不到的願望。
秋長若把藥方遞給祈安,吩咐他煎好。
「王爺醒來大概……大概需要多久呢?」
秋長若看了看天色:「黃昏時分吧。」
「恢復記憶,如同將過去種種再次親歷,那是一場漫長、折磨的夢境,只要醒來,就能夠解脫了。」
*
記憶走馬觀花,事情接踵而至,顧長思睡得並不安穩,呼吸時而急促時而平緩,眼珠在眼皮下不安地滾動,像是在躲避著既知的危險。
霍塵別無他法,只好緊緊攥著他的手,讓他手指顫抖時不至於無人依靠。
他夢見自己如一隻折翼的鳥,自高空墜落,跌進一片火海之中。
那片火燒得他好疼,五臟六腑、四肢百骸都在焚燒、破碎,他在那場火里失去了一切,爹爹、娘親、家人……一雙手自門前伸出,是岳玄林那張悲憫的面龐,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少年,怔愣地將他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