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辰個頭在男子中也算得高,現下站在一堆垂首女子旁,看見的都是個個烏黑的頭頂。他無措地轉了一圈,手中緊握的殘雪劍在懸掛其旁的繩穗磕碰下,清響了幾聲。
叮鈴叮鈴的,悠遠而綿長,在寂靜沉暮中格外錚亮。
泱泱眾人立時分開,露出一條道來。不用說,段辰也知道路的盡頭,便是他要去的地方。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跟隨著他們一齊同往。
江安皇城一如既往的莊嚴肅穆,彎月照拂下,玉砌雕欄的築物在漆黑中不失精雅。
段辰沒有心思嘆賞觀贊,他握緊拳頭的指尖泛著毫無血色的白。長徑似乎看不到頭,他整個人圈圍不安下,一路惴惴地邁著稍顯沉重的步伐。
直到停在殿宇前,段辰懸起的心更緊了。
「段公子推門進去便可。」侍女面上帶著柔和的笑,對段辰說話很是客氣。段辰與她那雙毫無情緒的眼眸對上,問道:「這是哪裡?」
見段辰久久未動,並無進入之意。侍女沉默良久,才道:「公子很快就會知道了。」
半響,段辰收回凝視在門上的目光,他重重呼出的一口氣似在嘆息,手搭在門框上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頓了片刻。
下一刻,房門大開的屋子內,佇立著一人。
段辰的心落下來,掉在了地上。說不清是不是因為早已心有準備,他竟然莫名的輕鬆了不少,一路而來身上所負的沉重,卸下來大半。
「禮哥。」段辰開口。
那一瞬而生硬住的面容,在聽到段辰喚他時而舒展開來,鄧銘鳶快步走上前,他張了張嘴,也只是說道:「路上可勞累?」
還是與從前一般關心的話語,段辰卻在他愈加深邃和鋒利的臉上,找不到半點親切的樣子。段辰捏緊了拳頭,過了好久,他蠕動了下雙唇,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咬牙道:「你怎麼住在王城裡?」
鄧銘鳶面上變了變,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袖袍,手臂一揮,那順柔的錦衣在空中層層蕩漾,他淡淡道:「我現在是策御郎,起居都在皇城中。」
段辰靜靜地看著他,並未說話。
鄧銘鳶輕嘆口氣,眼睫垂落了些微,接著說道:「江安城本就是建在血山屍海上,古離王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他聲音變得更深重,「這天下本就是要亂的。」
「那你呢?你又是誰?」段辰直直與他糾凝起的目光對視,平靜問道。
只見鄧銘鳶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後瞬間恢復沉著,一如段辰從前千萬次見過的一般,柔和淡然。
「策御郎。」鄧銘鳶露出微笑,輕輕回道。
若是換做從前的段辰,他立下就會轉頭離開,面對自己不喜的事物,段辰從來堅決。
卻是在經歷了眾多紛蕪複雜的事情後,他也不再一根筋地想事情。